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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雅仪眼底有思绪一闪而过,她以眼神示意了一下余姝和念晰,两人接收到后渐进地摆出了一幅失望郁闷和忌惮的神情,让大娘瞬间便心软起来,她安慰道:“你们也别觉得难过,这后山为了你们好我还是建议不要去,若是你们愿意,我也可以带你们去别的好地方瞧瞧山水,我们嘉应县不止这一处风景。”
余姝情绪中带了一点失落,仿佛自己这么多年崇拜的英雄骤然成了泡影,她勉强笑笑,“嬢嬢,我们可以明日再去吗?今日实在没什么心情了。”
念晰也附和道:“是啊,他怎么会是个这样的呢?嬢嬢,这村里还有没有可以留宿的地方,我们可以先歇一晚吗?”
大娘闻言点忙点点头,仿佛生怕余姝念晰在她面前哭出来,摸了摸她们俩的头,轻声细语道:“你们若不嫌弃可以到我家住一晚,明日嬢嬢带你们去看好玩的。”
两人连忙点点头,然后看向傅雅仪,傅雅仪对大娘颔首道:“那就麻烦您了。”
大娘一瞧三人便觉得她们必然非富即贵,此刻被如此郑重感谢连忙摆摆手说道:“哪儿的话,举手之劳罢了。”
说罢便又带三人回了家。
大娘家是个三进的院子,房间颇为富裕,大气地拨了三间农家小房给三人,起码不用三人挤在一块儿了。
待到用了晚饭,夜深人静时,余姝念晰又聚集到了傅雅仪房间里。
大概是因为住不惯,傅雅仪房里的被褥甚至都没有动过,还好好迭着,她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淡声道:“说说你们的发现。”
余姝率先开口道:“齐征回来后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不再回会稽,而这座祠庙的事倒是和他的行动轨迹恰恰好好,很可能这座祠内发生的异常便是他不愿回来的原因。”
念晰认同地点了点头,“原本应该衣锦还乡,还没回建康只是来嘉应县里头炫耀一下自己的功绩享受一下自己该获得的荣誉与讨好,结果却出了祠庙这么邪门的事,怕是让齐征心底都有了忌惮,只是这忌惮的究竟是什么就难说了……”
傅雅仪点点头,命令道:“继续说。”
余姝与念晰对视一眼,最终余姝还是说出了自己和念晰的猜想。
“不是我们敏感,实在是在这座祠庙上发生的事给我们一种熟悉感,我问过嬢嬢了,西征大将军祠建在山脚上,哪怕江南多雨,可只要不是刻意为之,那雷怎么也劈不到这祠庙上头,而且这祠都不是尖角的而是平角的,那就更难被劈了。我记忆中引天雷劈物,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弗宓引天雷劈山,太相似的操作了,江南士族不会有谁有这样的胆子和精准度的。”
念晰点点头,接着她的说道:“还有后头关于齐征的祠内和叩拜过他的人身上发生的异状,很像装神弄鬼,并且是与弗宓那十年来完全相反的装神弄鬼。那十年是利用神鬼献祭稳住大祭司的统治,而这里是利用神鬼之说毁掉齐征的威信。”
“更恰好的事情便是弗宓迁徙而来的女眷,是可以做成这两件事的,发生这件事的年份也是在我们的估算范围内的。实在不由得我们不联想。”
傅雅仪打量了一眼两人,笑得有些玩味,“那你们觉得,若是弗宓女眷所为,她们又为何要如此呢?”
按理来说齐征应该是弗宓女眷们的恩人才是,若真是弗宓女眷所为,那可是恩将仇报的行为。
余姝略一思索,回答道:“要么她们手中尝了血,已经变得野性难驯,失去了属于正常人的本性,所以利用完齐征便想着要留一个好操控他的把柄在手上。”
“要么,”她默了默,将第二种可能在心底打了个转,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不想说出口,觉得有些残忍,宁愿她们成了第一种利己又精于计算的人。
傅雅仪指尖摩挲着白玉烟杆,与余姝对视,眸光幽深,隻淡声道:“要么怎么?”
“要么齐征做了对不起她们的事,并且挟製住了她们,令她们只能用这样的法子脱离他的管控并且中伤他。”
没有哪一个部族比她们更懂得用神神鬼鬼之说毁掉一个人,哪怕她们曾经厌恶使用这样残忍而可怕的法子,可不代表她们不会用,她们是在这样的崇拜与信仰中长大的,借助“天意”几乎浸透她们的骨髓。
傅雅仪:“你们觉得是哪一种?”
余姝和念晰沉默了下来。
她们觉得是第二种,因为齐征离开了会稽,再也没回来。
他心里有鬼,否则一个威名赫赫的将军不会因为惧怕这样的言语而不敢回家。
可也同样是第二种才让她们感到难过。
如果齐征背叛了弗宓女眷们的信任,在神鬼之说上她们可以有无数种残忍的方法彻底毁了齐征,让他在那个同样对神鬼极为忌惮的年代失去一切,她们能做到的。
可她们没有那样做,到了最后她们也只是将齐征赶出了会稽,让他不敢再回来而已,甚至齐氏之下也没有任何人受到损伤,大多有惊无险。
哪怕到了那种时候,她们依旧保持着一分善良和底线在心底。
好像世间的苦痛,都在往她们身上倾轧。
房间内一时寂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话。
傅雅仪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缓声说:“今夜我们去探一探西征将军祠,亲眼去瞧瞧究竟是不是弗宓后人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