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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亚丽此刻甚至提不起一点力气恼怒,她眼前模糊一片,第一次发现原来渡什巫觋所说的人死前能感受到死亡的到来是什么模样这句话是真的,她心底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依旧是求生的本能让她彻底放弃了这一场和余姝的对峙,因为缇亚丽只能赌余姝的仁慈,而很显然,余姝没有这种东西。
所以在她再次快撑不住时,张口问道:“给我一个逃到哪里的机会?”
余姝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反问道:“这条路的终点是哪里?”
缇亚丽明白余姝问的是这一条直行的大道,她自劫持余姝以来走的都是一条直线,可直线总有尽头。
这一次缇亚丽没什么犹豫地回答道:“王都。”
“王都前十里处,我们在那里别过。”余姝眸光轻闪,承诺道:“届时你往何处走我不管,我往何处走,你也不管,至于后边是我们杀了你还是你反杀了我们,就各凭本事。”
缇亚丽撑着最后一口气讨价还价道:“十五里。”
十里十五里并没有什么区别,实际上这样的距离对王都来说都很近。
在听到这条路通王城时余姝便有自信傅雅仪必然能够弄到渡什的完整地图,察觉到这条路,在王都前等她。
所以她回答:“好。”
这一刻,两人暂且达成了交易,这场博弈的获胜方是余姝。
她在缇亚丽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接了一旁的水浇灌到她唇边,几乎没什么意识到缇亚丽凭着本能大口吞咽,面色好了许多,余姝又将她偷偷藏起来的最后一点干粮用水泡碎了塞进缇亚丽嘴里,效果立竿见影,起码缇亚丽的脸色从苍白如纸变得再次能瞧见高烧下的红晕了。
余姝拖着她到了火堆边,绞了手帕沾了凉水盖到她头顶,一边给她保暖一边给她退烧。
这一次效果并不明显,但起码止住了她继续发热的身体。
待到第三日黎明拂晓,缇亚丽缓过了这一口气,她被余姝掼到了马上,暖融融的阳光洒在她身上,让她有一种死里逃生的错觉。
这一片绿洲洞口的朝向便是北方,这是缇亚丽在昏睡过去前告知余姝的话。
只要骑着马一路往前走,总能走到。
缇亚丽身体还很虚弱,只能靠晒太阳来缓解身上的高烧,呼出来的气息都灼热滚烫,她被余姝丢在马上,胃里竟然也有些翻江倒海,可她很能忍,这样难受也还能面不改色,带着一点她所能维持的最后的体面。
她盯着身下的马,眨了眨眼。
前两天她脑子没那么灵光,今日见着了这匹马,却发现了问题,忍不住嗤笑道:“其实你也怕傅雅仪她们找不到你吧。”
余姝驾着马,笑了笑,“何以见得?”
“若是我死了,你也可以杀马做吃食,可是你怕傅雅仪在你吃光了马之后依旧寻不到你,而你到时候又失去了骑具,只会和我这具尸体一起死在沙漠中。”
在沙漠里有一匹马或者一匹骆驼才是救命稻草,凭借本人哪怕认路也无法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无垠荒漠中走出一条道。
比起坐在原地未知的等待,余姝更愿意做局引导缇亚丽说出一条确切能够走出沙漠的路,然后骑马走出去。
余姝曾经总是做个等待者,她在闺中做姑娘的时候等待着家族对她未来的安排,余氏一族几乎被灭门时她无助地等待着自己和家族女眷们的命运,遇见傅雅仪之初她想着靠柔弱乖顺的外表等待着傅雅仪对她的决定。
可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她早就变了。
她不喜欢把自己的前路交给未知的命运,如今的路虽然有傅雅仪的一路提携,可她也能骄傲的说一句这是她一步步淌出来自己选择的。
她可以坐在原地狼狈地等待傅雅仪前来,并且她完全相信傅雅仪一定会带人找到她。
可是没有必要,她能够自己走出去。
这两天她有很多机会让缇亚丽死,但是缇亚丽所带来的矛盾感让她最终选择了留一手,看看深浅。
那十五里路不是留给缇亚丽的逃跑长度,是她留给缇亚丽应对傅雅仪和孟昭布下的天罗地网的长度,也是她留给缇亚丽逃脱她刀刃的长度,更是她想看看缇亚丽背后还隐藏着什么留下的距离。
她不信缇亚丽会一点后手都没有,她若是真的死了,说不准便有什么别的威胁正在暗地里潜藏,还不如双方都将底牌亮个相。
她现在依旧拽紧了缇亚丽的脖子,但凡她引导的路线有一点差池,她都会拚尽全力立马杀了她。
就这样在沙漠中行了整整两日,余姝终于站在高耸的沙丘上勉强看到了远方尚且还是黑点的城墙。
这段时间缇亚丽在养精蓄锐,余姝也在养精蓄锐,两人每日吃下的食物极少,行路却极远,几乎都瘦了一大圈。
大多时候缇亚丽都在睡觉,余姝骑马,这两日缇亚丽的高烧稍微退下了一点,却依旧能看出她的虚弱,每日只有经过有水源的绿洲时余姝会停下来给自己的水壶灌上水,再在隐蔽处稍微休息一会儿。
缇亚丽这几日异常沉默,时常盯着水里泛起的涟漪,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一次余姝无趣,丢了块石子进水里,水液溅到了她脸上身上,缇亚丽才忍不住问道:“你和我刚刚遇到时不一样很多。”
可实际上余姝本就是个骄纵的人,只是平日里周围都是该认真对待的姐姐妹妹,没有施展对象,面对此刻的缇亚丽则没有什么好收敛的,觉得无趣便说,觉得恼火便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