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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语璇眼底有几分复杂,“因为她身上有我没有的东西,自我与任性,哪怕到了现在依旧可以每日大大咧咧,开心就笑不开心就哭,不用太聪明,谁都纵容她。”
余姝默了默,试探道:“你是在说念晰姐姐傻吗?”
魏语璇:……
魏语璇蹙了蹙眉心,“你到底还要不要听。”
余姝于是闭上了嘴,衝她做了个请说的手势。
魏语璇自小便在蕃南之地长大,极其善水,也极其聪颖。
蕃南多平原丘陵,她自降生起便没怎么见过自己的母亲,大多数时候由乳娘喂养,十天半个月才能瞧见一回,瞧见她母亲时也基本上都是一张柔弱温和的美人面,她的身体不太好,但也到底会尽量同她玩一会儿。
年少的魏语璇每月最盼望的便是每月与母亲相见的那么一会儿。
可后来这么一会儿也没了。
她长到五岁便被拉去开智、启蒙,功课繁重,忙得没有丝毫时间再去与母亲见面,曾经还能十天半月见一回,后来逐渐变成了一两月一回,再后来她开始发育时便被拉去换了男装,扮成男儿模样。
在她出生到换作男儿前她都在一方大院里养着,唯一的娱乐是在池子里嬉水,而在她换作男儿之后便成了蕃南公主之子,舍弃了她原本唤做魏语璇的名,改称魏翟。
蕃南公主手上并没有什么权力,只有公主名号,蕃南王手下有不少儿子,为了袭承王爵斗得水深火热,反倒是蕃南公主从始至终都显得颇为孝顺,渐渐让郁闷于底下的儿子打翻天的蕃南王有了些许慰藉,尤其这个女儿也承不了爵,显然对他的孝顺发自内心,便在那些年更为宠爱几分。
甚至蕃南公主的名号都是蕃南王为她请下来的。
蕃南镇守海关,抗倭有功,爵位方面早已是封无可封,蕃南王估计怕这个女儿未来受委屈,便干脆将大半讨赏加到她身上,向中央请封她为蕃南公主。
而在中央的名号下来之后没多久,蕃南公主便未婚生子。
这个子是魏语璇。
蕃南王大怒,欲杀魏语璇以保蕃南公主清白,免得她名声受损,于是蕃南公主只能将魏语璇养在别居,再做计划慢慢劝说蕃南王接受一切,并且隻向蕃南王说生了个儿子,让他能够早日接受,知道魏语璇到了七岁,写出的优秀策论传到了蕃南王那里,令他颇为惊叹,又被磨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松了口。
只是魏语璇在他那头是个男儿身份,蕃南公主怕临时改回性别出了变故,于是便保持着魏语璇的身份,让她顶着祖父赐下的魏翟之名回了蕃南王府。
当然,这是魏语璇听到的版本,她在小院中困惑的问奶娘时对方便是这样对她说的。
所以魏语璇对自己的母亲充满了怜悯,她五岁识文,七岁便出口成章,早已识得了不少道理,更是知晓礼教下人活得有多难,她的母亲未婚生下她护住她已经是太艰难的事了。
她接受了母亲的安排,成为了蕃南王府的六少爷。
年少聪颖,出口成章,思维开阔,这些都是师傅们夸讚她的话。
唯一令她有些难过的是每一年见母亲的时间越来越短,时而听说她病体缠绵不愿过了病气给她,时而听说她在古寺清修,不愿被打扰。
所以那么多年,她在蕃南王府的日子哪怕过得再难都能为了母亲咬牙捱过去,只等着每一年见她的那一次两次便满足了。
蕃南王虽然认下了她,却并没有真的多喜欢她,当初为蕃南公主请封号的事情早已令他的儿子对蕃南公主起了嫉妒之心,魏语璇这么一个小孩儿能懂什么能说什么呢?于是他们便趁蕃南公主不在的时候放纵孩童狠狠搓磨,毕竟魏翟是个男子,她母亲还颇得蕃南王重视,得到蕃南王的王位也不是没有可能,这让他们针对孩童的行为越发理直气壮,一切都是为了权力。
这是魏语璇在蕃南王府学到的第一件事。
为了权力,除母亲以外的亲人皆可利用倾轧。
后来她开始在明枪暗箭中学会了游刃有余,没有人知晓她经历了多少的痛苦,可她从来不与自己病弱且为她付出良多的母亲说,每一回与母亲见面时都是她得之宝贵的时光,所以她格外珍惜,不想在这宝贵的相处中浪费在诉苦上。
她最爱与母亲出行同游,山也好水也好,山花烂漫也好,她总是对母亲怀揣着最深刻的信任和依恋,偶尔还会向她撒娇。
蕃南公主是明艳至极的长相,可因为病体孱弱而显得有几分苍白和脆弱感,是极其容易惹人怜惜的模样,这样的脆弱感让魏语璇总想着将她护在身后护得密不透风。
如果她没有发现蕃南公主的真面目的话,这种母慈子孝的场合会持续很久。
在她长到十五岁,人生的目标还是在蕃南王府追名逐利。
待到她十六岁生辰那日,想着给蕃南公主一个惊喜,便早早和学堂的师傅请了假,独自打马去了寺庙之中寻她。
然后她看到了蕃南公主在寺庙中处罚手下。
她坐在靠椅上,面上的神情极为缱绻,眼底的神情却是极冷的,明明苍白未去,依旧保存着破碎感,可这一次像是破碎的艳鬼,那样高高在上。
手下还在地上苦苦挣扎,她的匕首却已经插进了对方的心口,血液迸溅而出,染红了她半张脸,她面上依旧带着缱绻笑意,温柔又冷血,拍了拍手下的脸让他安心去吧,两种不同的个性完美在她身上杂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