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梅花雪
晴雪听到这话时明显愣了一下, 她不解地看向宋也:“可府内不是有旁的下人”
宋也的脸已经冷了下去:“你可还记得谁是你的主子?”
晴雪见宋也态度坚决,不由地看向温迟迟。
温迟迟笑着摆了摆手:“既是郎君有命,那你便去吧。”
听到温迟迟这么说, 晴雪眼眶已然红了。
温姨娘待下宽容, 为人和善,虽与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晴雪已然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主子。若是要拨她伺候旁人,她便也就应了,可那人是雪姨娘,这不是在打温姨娘的脸,给委屈温姨娘受吗?
伺候温姨娘的时间并不长, 可她见着温姨娘受过太多的委屈,她瞧着心内也发酸。
“主子, 奴婢不愿意去。”晴雪即刻跪下去给宋也磕头,眼睛里泛着滚滚泪花,“奴婢就想跟在温姨娘身后伺候。”
宋也沉声道:“你不愿去伺候雪姨娘, 那便去跨院做个粗使打杂丫鬟。”
“为什么呀, 主子,温姨娘性子这般好, 您为什么要这样对待”
“奴婢愿意去伺候雪姨娘!”晴雨见晴雪越说越没有名堂, 连忙拉了她一把,堵住了她的话。
晴雪愣住了, “晴雨, 你说什么”
“你真是越过越糊涂了!”晴雨捏了一把晴雪, 低声呵斥道。而后跪下朝宋也与盘雪磕了两个头, “晴雪年纪小, 不知礼数, 想来伺候起来雪姨娘定然也是毛手毛脚的惹人心烦,不若奴婢替她去吧。”
盘雪柔弱无骨地往宋也肩上靠了靠,撇了撇嘴,低声叹道:“郎君,丫鬟不舍,想必温姨娘也更是舍不得的。雪儿也不愿看着郎君主仆离心,也不愿看着温姨娘与郎君赌气,算了吧,雪儿能跟在郎君身后伺候已然知足了,不需要人服侍的。”
宋也手搂着盘雪的肩紧了紧,笑了笑,“你倒是个懂事的。”
而后才抬起头,冷眼瞥了始终低着头的温迟迟一眼,眉头拧了拧,便听见盘雪柔媚地叫唤了一声。
“这这是虫子!这有条虫!”盘雪吓得浑身颤抖,整个人往宋也身上贴。
宋也说话被打断,不由地蹙了蹙眉,只沉默地接住她,笔直地站着。
心高气傲如他,再宠爱一个女子,也定然不会为她俯身擦鞋的。
就在盘雪急得跳脚的时候,一只手点在了盘雪的绣花鞋上,轻轻地用一捏,便将“虫”捉到了手中。
晴雨将“虫”掷到了一边,蹲在地上一边帮盘雪擦鞋一边道:“雪姨娘莫怕,这只是残雪底下的冻土,模样像虫子罢了,兴许是不小心沾上的,这么冷的天是不会有虫子。”
盘雪脸色缓和了过来,看向宋也,面带歉意,“对不住郎君,我失态了。”
而后亲自将晴雨从地上拉了起来,亲热道:“你是晴雨对吧?这般贴心,当真是有劳你了。”
宋也轻笑着看向盘雪,“瞧着意思是喜欢晴雨?”
盘雪脸倏地一红刚要点头,瞟了一眼温迟迟,又摇了摇头:“晴雨是温姨娘的人,盘雪再喜欢也不会夺人所爱,令郎君左右为难的。”
宋也淡道:“我不会为难。”
“晴雨跟去枕霞院伺候吧,”宋也顿了顿,看向晴雪,语气冰冷,“回去跪着,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说罢,深深地看了晴雪与温迟迟一眼,便带着盘雪往前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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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沾床就睡,今夜却翻来覆去不太能睡得着。温迟迟下床打火折子点了灯,又拿了绣绷与针线,准备坐会儿针线活儿打发时间,心中却总是惦记事情,没办法静下心来。
晃了晃神,便见着秋香披了件衣裳进来,看向她:“姨娘,你要茶水吗?这怎么还拿着绣绷呢?”
今日守夜的是秋香。
温迟迟摇了摇头,“你睡吧,我没事。”
“噢!那姨娘您早些歇息!”秋香打了个呵欠,走时还不忘将灯给熄了。
温迟迟:“”只得将绣绷放在一边,摸着黑来到博古架前,抽开底下的梨花黄木抽屉翻找一阵,这才披着一件披风朝西边的厢房走过去。
温迟迟住的这处院子小巧,主屋距西厢房不远,穿过一个抄手游廊便到了。
轻轻推开了门,便见着晴雪倔强地跪在地上。
晴雪见着温迟迟,连忙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把泪,“姨、姨娘怎么来了?”
温迟迟上前将晴雪拉了起来,“不跪了,起来吧。”
说着拉着晴雪坐在了榻上,将袖中的治疗跌打损伤的冬虫红花膏拿了放在了一边,轻轻揭开了她的裙摆,掀开膝裤,露出了一截光滑的腿,只见膝盖上头已然红肿了。
温迟迟感叹了一声,剜了药膏便涂抹在红肿处,轻柔细致地搓开。
晴雪连忙将腿往回缩,“使不得姨娘,哪儿有主子给丫鬟擦药膏的道理?”
温迟迟按住了她的小腿,不以为意道:“这儿没什么人的。”
“不是人前人后的问题,姨娘矜贵,奴婢哪儿能受的住您伺候?姨娘您就饶了奴婢吧。”
温迟迟抬头,见着晴雪脸上着实惶恐的表情,顿了一下,便也没再勉强。
“好吧,那你自己抹。”
温迟迟看着晴雪抹腿,忽然问:“你这腿上有几处伤,我瞧着不像是新添的,过去你也跪过吗?”
晴雪怔了一下,有心遮掩,抬头看见温迟澄澈的眼睛,还是如实道:“跪过,在杭州的时候罚过一次,过年的时候罚过一次。”
一次是因为在杭州的园子里温姨娘高热,她与晴雨照顾不周;一次是因为在宫门口受小太监苛待,她愤愤地多嘴了几句。
后面的话晴雪没说,温迟迟也就没问。过了一会儿,温迟迟叹了一口气:“你受委屈了。”
晴雪眼泪忽然掉了下来,握住温迟迟的手,哽咽道:“姨娘,是您受委屈了,他们那样对待你,就连主子也不站在你这边,您受苦了。”
听见晴雪这一番话,温迟迟心中却不酸涩,只觉得暖暖的,由衷地弯了弯嘴角。
其实她也从未将这儿当作家,对这里也没什么眷恋之处。
她拿了帕子递给晴雪,“你总是什么事都不往心里放,总要说出来。有句老话,太直易折,太刚易断。一味地抗争只会头破血流,与其莽撞行事,不如静下心来,徐徐图之的好。何况你在这生活了十几年,万事都是你姐姐兜着,那以后呢?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的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是看得清的。”
晴雪脸冷了下来,“您还别提晴雨了,听见她就心烦。”还给盘雪擦鞋。
温迟迟笑了笑,其实她劝慰晴雪,何尝又不是在告诫自己呢。徐徐图之,不可莽撞。
“好,不提了,”温迟迟道,“你前几日不是说挨着院子后头有一片梅林,近来开花可香了么?我正好绣了几个香囊,正愁没有香料往里头放呢。”
晴雪止住了眼泪,也来了兴致:“那我明日带姨娘去!”
温迟迟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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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去了好几日,都是阴沉沉的天气,梅花上头的露水多,湿气又重,只得无功而返。
好容易连着晴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早温迟迟便带着晴雨往梅林中赶。
如今梅花开得正旺盛,成片的梅林似海,白肥红瘦,相间相宜,便如同白雪里点缀了几粒胭脂。起风时,更有幽香袭来,而晨间的空气最是清晰,阳光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