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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那一年,裴竞序六年级,正值长个子的年纪,身量远比许听晚高出好几个头,他话不多,走在前边,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拎着拆封的纸巾,每当许听晚因抵触上学而掉眼泪的时候,他手上的纸巾便能恰如其分地派上用场。

小话痨跟在他后面,一遍遍地问他:“裴竞序,你说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读小学,不能一辈子都上幼儿园吗?幼儿园多好呀,可以跟小朋友一起做游戏,放学的时候,老师会奖励小红花,还会给我们分零食吃。”

或许是两人有着五岁的年龄差,在上学这件事上,裴竞序是没法跟她共情的,他安慰过,不见效,只能好脾气地任她说一路,临了把她的书包放在课桌上,一手搭着她脑袋:“好好听课,早早。”

许听晚耷拉着脑袋,因不适应小学生活,丧气了一整天。

她唯一的快乐来源于放学后裴竞序给她准备的小零食。

并且,从那以后,裴竞序总会变戏法似的从书包里拿出许听晚爱吃的东西。学校不让带零食,她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裴竞序特地给她带的,有时候还会分不清好赖地威胁他:“裴竞序,你这不许那不行的,总说我违反规定。可是你偷偷带零食的事,我都没告诉老师!”

裴竞序伸手接过她剥下来的塑料膜,对她的威胁无动于衷:“嗯。你告吧。你告了之后,吃不到零食的又不是我。”

后来,在她读一年级时候的整整一年,裴竞序俨然像她的哥哥一样,陪着她上下学。高年级、成绩优异、身高和外貌都有着超乎同龄人压倒式的优势,有这样一个人陪着上下学,放眼整个小学,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偶有一次放学路上,有位同学谈及许听晚的小名,觉得她的小名像语文试卷里的反义词题目,说没有谁的小名像她这么奇怪,大家调侃之余,纷纷报出自己的小名来做比较,看谁的小名更加好听。

裴竞序其实没有特意取过小名,但在被问及小名的时候,他却说:“有。乱乱。”

“什么?乱乱?”

“怎么会有人取这样的名字。”

挎着一张小脸的许听晚立刻捂嘴笑了起来。

后来她才意识到,裴竞序拿自己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组了反义词,这才有他信口胡诌的‘乱乱’。

“原来真的可以这样取名。”

裴竞序长她们几岁,在低年级的同学眼里犹如正确答案般的存在,他都拿反义词取名,可见这样的行为小众又时新,便纷纷绞尽脑汁地给自己取了一个。

这样的行为很快在一批同龄人中流转开来,非但没人调侃许听晚的小名,甚至还会请她拿主意,问自己的这个反义词小名取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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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两人都过了无忧无虑的年纪。细算时日,她跟裴竞序竟然有四年左右的时间没有交集了。

谁成想重逢后的一回照面,竟会以这样令她尴尬的场面作为开端。

许听晚觉得自己在气势上一下子就落于下乘,那些在裴绍面前夸大其词的话,怎么就一字不差地落入他耳朵里了呢?她真的很想一头撞死在这树上,可是犟脾气的她偏是那种就算要死也先要把场子找回来再死的人。

“你自己也说过,一个顶尖的投资者,在投资决策中往往会将道德判断因素纳入其中。你难道不知道偷听别人讲话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裴竞序敛起视线,努力品咂着许听晚的前半句话,这确实是他采访中的原话,但很显然,眼前的女孩又如幼时一般故技重施,开始曲解他话里的意思。

他嘴角带着温润的笑,语气却半分不含糊:“我采访时候说的道德判断因素与你曲解的并不是同个意思。你别混淆概念。况且这些话都是你那敬爱的裴绍老师同我说的。哪算偷听?”

敬爱的裴绍老师。

这么说来,裴竞序已经知道她想选裴绍作为业界导师的事了。

许听晚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裴竞序,企图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诸如她的面试表现如何,裴绍心里是否有合适的人选了?

然而她看了半晌,除了发现他的五官真的毫无瑕疵之外,再无其他有价值的信息。

裴竞序缓缓地撩起眼皮看向她,一语中的:“你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

“我能从你这儿知道什么?”

一个小狐狸,一个老狐狸,从来不把话点破,这是他们幼时对峙时惯用的伎俩,比的就是谁更沉得住气。

两人对峙了一个来回后,裴竞序不知是发现了什么,微不可查地笑了声:“你能从我这儿知道如果你非要选裴绍当你的业界导师,我作为他背后的大老板,你兴许会是我的半个学生。”

“?”

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他倒是先算计上了:“首先,裴绍老师选不选择我,这还另说。其次,我觉得吧,以裴绍老师的能力,他一人带教已绰绰有余。”

裴竞序点点头:“你真想选裴绍?”

许听晚天真地以为他要给自己走后门,立马打断他:“你千万别这么做。这不公平,也不合规矩。”

“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很想在辈分上占我便宜,但你这样做也太明目张胆了。我完全有能力自己争取,你别因着同我的交情,就给我行方便。”

要真是这样,还真应了钟宿的那句她是靠运气选到符盛,而非实力。

“我从来没说要给你走后门。”他仍旧是一副正派的模样,没有被面前喋喋不休的女孩带偏画风。

“”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哦’了一声,低头看着鞋面,找不到新的话题。

裴竞序视线下移,落在她臂弯上的羊绒大衣上,严肃的腔调终于有些开始起伏:“但你方才说同我之间交情你同我有什么样的交情?”

许听晚被他问得猝不及防,调动无数的脑细胞去思考他的问题。还没等她厘清两人的关系,又听他反问道:“是见了面就跑了交情?还是连我的字迹都认不出上赶着给人送衣服的交情?”

许听晚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随后忙不迭地去翻大衣口袋。那张落下的字条实则是玉华台的部分小票,小票上写着‘许听晚’的名字,以及一串陌生的联系方式。

这应当是他交由前台的信息点,没想到前台大意,直接把这张小票放入了大衣的口袋。

这张字条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落入许听晚的手里。

“你的意思是,这大衣是你送的?”

裴竞序抬了抬眉,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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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选会的下半场,是名士的演说分享,由于邀请的都是学界业界的大咖,认真听讲的人不在少数,哪怕是平日里最烦讲座的关婧,也抻着脖子认真听了一场。

她听的不是别人的分享,正巧是裴竞序的,按照她的话来讲,那日在书街大道上的一眼足以让她挑剔的审美找到共鸣,好看的皮囊兴已经为他的人生加码加筹,今日专业能力的加持,又像是在博弈场上压上了绝对胜利的关键一注。

关婧夸张地说道:“我从未觉得一场演说能如此浸润人的内心,让我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你说的是演说吗?我怎么觉得你别有所指呢?”

关婧的视线循着鞠躬下台的男人缓缓挪动,直到瞧不清对方的身影,才勉为其难地分给许听晚一个眼神:“底下的呼声到底有多高你没听见吗?我这样已经收敛很多了,你是怎么做到对着这样一张脸无动于衷的?”

“可能是看习惯了。”她信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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