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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裴竞序站住步子,没抬眼。

见他不吱声,站在阳台的人又解释道:“阿序。我跟你解释过无数次,你母亲的死完全出于意外,就连尸检报告都没什么异常,这点你不是亲自去调查过了吗?”

“是意外。”似乎经历过许多遍同类的对峙,他回答得异常冷静:“那么我问您,是谁导致了这次意外?”

“是潜水事故。”

裴竞序笑了一声,插兜,继续往前走:“没什么好说的。”

站在阳台上的男子,推开二楼起居室的门,从楼梯上下来,拦住他的去路:“这事过去五年了。五年的时间,再大的怨怼都该消了吧!我们终究是连带血缘的父子关系,亲子之间能有什么仇恨值得你同我一直僵持下去?我也老了,你母亲走后的这五年我也想明白了,什么家业不家业的,终究没有亲人来得重要,我现在只要看着你成家立业,这便是一个父亲最大的心愿了。”

要不是同样的对话在裴家轮番上演过好几处,裴竞序差点就信了裴寇宇那父子情深的戏码。

裴寇宇挡在他面前,一步也不肯让。裴竞序拢着眉头,不耐烦地往沙发上一坐。

失去所有耐心后,他一语中的地揭穿裴寇宇的目的:“见什么人?”

裴寇宇抿了抿嘴,意思性地支吾了片刻:“季家的人,跟我们有生意上的往来。”

“对方条件怎么样?”

“他女儿和你年纪相仿,有留学背景,工作也在京江,好像跟你一个行业的。你试着了解一下。”

“嗯。饭局定在哪儿?”

“泊客湾。”

“什么时候,几点?”

“明晚六点。”

“明白了。”

裴寇宇以为他要松口,说着说着,就紧挨着他坐了下来:“那你别忘了。”

裴竞序几乎在他坐下的那一瞬间,站起身。他看了一眼表盘,不假思索地说道:“记下了。明晚六点,我会尽量避开泊客湾。”

作者有话说:

早早:真的不熟,别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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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许听晚趴在二楼开放式阳台的栏杆上。

夜色浓郁,月亮是橙黄色,又圆又亮。风一吹,把饭困吹散,她瑟缩了一下,拢起薄开衫。

拢衣服的时候,下颌微敛,一低头便看到了小区两侧的路灯。

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下午的时候,裴竞序和栾玉之间的对话。

栾玉似乎有一段时间没见着裴竞序了,下午的时候,两人寒暄了一阵,顺带问起一桩事:“怎么样,这次回来还是老样子?都安排好了?”

“嗯。安排好了。三号过去。”

“安排好了就行。到时候我也带着早早去祭奠一下。”

“谢谢阿姨。”

许听晚一开始没意识到两人在聊什么,直到她听到栾玉说:“客气什么。你妈妈在世的时候,我们两家没少往来,她很照顾早早,并且让你将她当做亲妹妹一般照料,早早去祭奠她这都是应该的。”

栾玉搡了搡许听晚的胳膊,让她说句话,不然显得没礼貌。

许听晚这才回过神,忙说:“哦。是。应该的。”

栾玉不提,她差点没良心地忘记,每年十月三日,是裴竞序的母亲,她韦萱阿姨的忌日,怪不得裴竞序会选在国庆假期返回南樟。

她记得,韦萱阿姨去世的那一年,她刚上大一,裴竞序读研二。

都说幼时的创伤容易抹淡,成年人的痛苦是清晰且深刻的。许听晚清晰地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与世界的彻底告别,意味着对话通道的关闭,那些死后化作天上星星之类的话,不过是活着的人自我慰藉的说法,她早就过了那样的年纪,相信裴竞序也不会有这样自欺欺人的做法。

那一天,她小心翼翼地观察裴竞序的情绪,可裴竞序却不如预料那般难过,他一如往常一样待人接物,甚至还能沉着冷静地应付前来吊唁的宾客。

大抵所有人都觉得裴竞序内心强大,撑起的场面扛得住事,就连他的父亲也这么认为。

然而就在丧礼结束的第三个晚上,许听晚收到了裴竞序打来的电话。

那时,他们因为升学和年龄的缘故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在韦萱丧礼上碰面的时候,两人也没说上几句话。接到裴竞序电话的时候,她有些意外,甚至在接听之前,不断措辞一会儿要说的话,可奇怪之处就是在于,接起电话的第一秒,那些打好的腹稿全然派不上用处,她只问问了他一句在哪儿,随后就捞起外套出了门。

就是那一晚,他臂弯上挂着西服,就着昏黄的路灯,倚着墙面,他从不喝酒的,身上向来都是干净的味道,彼时却酒气逼人,平日里规整的衬衣纽扣也散了两颗,与游刃有余接待宾客的模样大不相同。

那晚,路灯是掉下来的月亮,它不再那么慷慨,偶尔也会低下头,只光顾自己跟前的黑暗。

许听晚自告奋勇要陪他喝酒,裴竞序记起她高三毕业旅行的醉态,当然不让。可他那晚确实喝得有点多,未及他出手相拦,许听晚就当街叫了辆出租车,拉着他去了附近的小酒馆。

许听晚知道裴竞序情感内敛,鲜少有明显的喜怒,所以她只想陪他喝点酒,让他能借着酒劲把心里的难受抒发出来。

显然,她又一次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一杯下肚,就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人利落地剌了一刀。

有些人自小就是死要面子的倔脾气,她嚣张地翻转酒杯,得意洋洋地说:“你看,我就说我能喝吧。”

裴竞序拢着眉头,小酒馆里灯线昏暗,他分辨不清许听晚的醉态。直到她站起身,往他身边一坐,抱着他唱‘过~情~关~’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事情的不对劲。

他先是僵了一下,然后一手拎起许听晚,一手拎起外套,往店外走。

夜晚多少有些风,风一吹,许听晚憋着的酒劲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她一把甩开裴竞序的手,张开双臂,蹲了下来。

那架势跟五十米冲刺跑一样。

等在外面揽客的服务员看到她这模样,生怕她冲刺跑的时候一头栽倒在地,正想跟裴竞序去扶她。

结果她只是上下抬了下头,然后站起身,像开合翅膀一样动了两下手臂:“我很好。我还能给你表演一个第二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雏鹰起飞》。”

“”

这是她第二次喝酒,也是她第二次在裴竞序面前丢人。

人要脸树要皮,更何况是许听晚这样极其要脸的人,这些尴尬的桥段她不愿再去回想,只知道,自己是个嘴硬的人,裴竞序也嘴软不到哪里去,有些事他从不宣之于口,但心里也一定在为韦萱阿姨的离世而感到难过。

她愧疚的地方在于,从京江回来的路上,她不仅一点儿没记起这件事,甚至在心里犯嘀咕,裴竞序没事回南樟干嘛。

许听晚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很不应该这样,似乎是为了弥补心里的那些小愧疚,她借着裴竞序今日送她回来的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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