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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卢三白的手一边打一边抖,精神开始恍惚,我怀疑他看到的不是我,是陈翠雪,因为他口里的脏话从婊子养的变成了婊子。

我的腿无助地踢他的肚子,他掐我的脖子,通过杀我,他想象自己杀死了陈翠雪。

可我不想死。

我向旁边住啊,手指摸到了东西,黑夜里我判断那是个铁盒子。窒息的恐惧感侵袭了我,他的手掐走了我的脑浆,我用铁盒子砸了他的头。

卢三白晕了一下,向旁边斜。

我忍着咳嗽和缺氧的恶心向窗边跑,头顶的位置一阵刺痛,很多金星落在我的命运之窗上,我拼劲全力攀住了窗栏,发疯一样向外爬。

很不凑巧,我和陈翠雪被捉奸时选的撤退路线好像一模一样,想不到基因居然在这种地方起了作用。跳出窗的一刻,我的脊柱差点冲断了,一声闷响,一个铁制暖水壶闷在了我背上,我顾不上躲闪,一鼓作气,逃离了他的掌控,然后一口气滞下来,倒在后墙。

我在墙根底下瘫了一会儿,在这期间知觉慢慢回归了我的躯体,双腿能够挪动,但是一个劲儿地发抖。

好痛啊。

我蹒跚着往山里去,走一步后背就抽痛一下,不知道其中神经的状态,但是淤青肯定是少不了。风刮在我的脸上,一片濡湿,这个夜好像格外潮。

第一道山沟风平浪静,连花草都睡了,我踉跄的步子不知道有没有吵醒它们。到第二个山沟,我四周漆黑一片,空气中露出两颗惨绿的、跳动的火,然后是四颗,六颗。

我心头一紧,升起没顶的绝望情绪,我的对面是狼。

我面对它们,身后涨起山风。一边想着我要死了,一边想象它们如何吃我脏贱的骨头。

山神的背

你听,山神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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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过火吗?

不是火刑架下的,不是灶台洞里的,当它的作用不是惩罚取暖而是照明的时候,光芒最盛。

一个人影举着火把在我前面,右手提着割猪草的刀。

我至今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半夜出现在那里,我和朱丘生不会有什么心理感应。但我记得他拿冒汗的掌心握我,他说,盯着它们的眼睛,别怂。

我临场走神,猜他家那只白狗——我做替身的那个,说不定是藏獒犬。

但力量从紧握的掌心源源不断传来。

朱丘生是我的强心剂,是我的止疼药,是我的万通筋骨贴。他握着我,我背也不疼了,腿也不抖了,想着活着也就活了,死了就死了,死了的话下辈子他投胎当个猎人,我做只獒犬,和狼群大战三百回合。

我和他并肩怒视狼,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

扑通,扑通,骨传导了混合的心跳声。

狼最后没上来,我们手握着手,以一种两人三足的形式向后退,慢慢退出狼的视线。惨绿退出视线的一刻,我的心脏攥起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然后去他妈的,赶紧撒丫子跑。

朱丘生太快了,他跑起来电闪雷鸣的,完全忘了我是个伤患病号。脱离危险之后,我气一泄,腿就软了。

我的腿和面条一样,他却还拖着我跑。我感觉自己脚不着地,和地面摩擦的地方溢出一堆火花,然后一块石头挡道,把我撞飞了。

朱丘生愣愣地看着天,看我变成了个流星锤。

我在地上滚了三圈,疼得直抽抽,五脏六腑要从喉咙里出来,怀疑自己没被爹打死,没被狼咬死,却要被朱丘生摔死。

唔,我过了会儿支棱起来,嘴里嘟囔,好像是个半死。

朱丘生把我翻了过来,松了口气。他当时十四岁了,雨后春笋似的长,已经慢慢有了大人的样子。他锁着眉看着我,夜晚的暗光下,我看到他清晰的眉骨,高峻葱郁的山岭下,有两湾波深粼粼的湖。

他问过我很多次“怎么了”,除了那次,那次他什么都没问。他只是抹了把我脸上的血污,很不温柔,手指和沙粒擦得我生疼,疙疙瘩瘩的,像要把肮脏的皮肉磨褪色。

然后他转身背对我。

他说,上来吧,背你回家。

我挣扎着起身,趴在他背上,瘦小的胸膛紧贴着他那对蝴蝶骨,很硬,又很轻。他的破军鞋踩着坚实的土地,我想狼口逃生是有原因的,朱丘生是让狼群畏惧的生灵。他的脚步踏在青山的山脉上,他高兴的时候林海都要呼喊,他难过的时候……

他难过的时候,我听到山神在哭泣。

我们没人说话,闷头行进,像百里奔袭的夜行军,壮烈的军士肩上背着一只狗,别人说那是狗,他说那是他的战友。但我心里明白狗和战士是不同的,朱丘生是缱绻孕育的孩子,他的心灵永远充盈坚实,远处的深山埋葬着他父母亲的灵柩。

而我,我看着脏水从我的骨头缝里流出来,打湿了朱丘生的肩背。他没有抛下我,即便我是个拖累。

耳边是风声,我听见山神在问,朱孬蛋,你去哪里?你为什么背着一把贱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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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捡回噶~

小叔

受伤让我获得了孕妇般的待遇,我陈尸热炕头上,旁边是同样行动不便的朱奶奶。她的记忆回溯到朱丘生他妈刚生下他的时候,给我一个劲儿地讲月子须知。

我尴尬又不失礼貌地迎合了几句,灶台边一阵锅碗瓢盆响,伴随着松枝点燃的啪啪声,朱丘生答应今天给我煮鸡蛋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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