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偌大的房子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一只不敢喘息的狗。
储臣闭了?闭眼,继续去换衣服,刮胡子,打领带,然后出门。
车子飞快行驶在路上,如果不是限速,车轮都要冒火星子了?。
钱文东给他打电话问人到哪里了?,项目上的会?议要开始了?等他过去主持,他淡声?开口:“临时发生了?点事?,推迟一个小时。”
“好嘞,哥。”钱文东没有怀疑。
储臣把耳机摘下来,顺便?手机也?关机了?,在这一个小时里他不想任何?人来打扰自己。
冬日烈阳高照,因为临近年关,路上的车都少了?。
寂静无声?。
他停在路边,头靠在椅背上,眼皮震颤,一滴几不可见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梁晴一脑门子的气回家?, 打车走到一半又想起来自己的车还在酒店,只能让师傅绕路。
在停车场看?见自己那辆镭射粉的颜色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车衣撕了。
死直男审美, 这么贵的车, 给她贴什么玩意儿?
糟糕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中午,按照她的工作计划, 上午就应该把?脚本?和课件写出来?, 稍加润色,晚上再拍,可是她的大脑被激烈的情绪侵占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有学?生家?长问她有没有私教课,梁晴最近总是收到这样?的邀请,一看?日期才想起来?,哦,正在放寒假。
她自嘲成年人?所谓的“gap year”根本?就名不副实, 总是被各种事牵绊住。
坚持把?工作都弄完, 关上电脑的时候她悟出来?一个道理,当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做自己感兴趣的事也像是上刑。
本?想好好睡个觉, 电话?又响,声音急促到她心脏都跟着突突。梁晴以为是推销的,接起来?才知道是她上周约的收纳师,今天下?午过来?帮她收拾东西。
是两个年龄跟她差不多的女生, 先是夸赞了她的房子很漂亮,也很整洁,潜台词是不一定要专门请人?收纳, 但是雇主想花这份钱,没人?不愿意?挣。
梁晴解释:“我打算搬家?装修房子了, 所以——”
对方立即就明白了,又问:“从?哪里开始?”
梁晴的目光在这个房子里扫视,厨房里的各种厨具都是她的宝贝,还有用处,卧室还有隐私的衣物没收好,就指着最乱的书房,也是某人?的衣帽间。
对方条理清晰,工具齐全,问了梁晴之后就把?全部的衣服拿了出来?。
看?眼前堆满的小山,她才意?识到他的东西真的太多了,各季节的衣服外套衬衣裤子,还有手表领带,他婚前的也有婚后她给置办的……他是想开男装秀吗?
他们结婚快一年,这个人?在不断侵蚀,她的居所,她的生活习惯,乃至她的情绪。梁晴在地上丢了几个收纳袋,请人?家?按照衣物类别和颜色装进去。
之后她回到客厅,在沙发坐下?,抽出书架上前段时间的体检报告,一切指标都是正常的,她的身体状况良好。
可是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却是糟糕透顶。
她和谁在一起过,喜欢过谁,把?谁当朋友亦或是过客;但是储臣于她来?说,是最特殊的存在。
无论是从?亲人?的角度,还是爱人? ,在这个充满不安全感和焦虑的人?生里,她鼓足了勇气把?自己后半生的生活和他捆绑在一起。
梁晴的人?生里冒险次数很少,因为极致的欲望也很少,这是唯一的一次,却也最失败。
她垂着头,手指捏紧了体检报告,在某一瞬间恨透了因为冲动而结的婚。酸楚的眼泪掉在地毯上,慢慢洇湿织物,又因为微不足道而变干消失。
储臣午饭后把?领导送走?,坐在车里休息了半个小时,就出发去了曹村的工地。
马上要过年了,按照道理来?讲,工人?应该早已返乡,年轻人?喜欢早早地与自己的原生家?庭割席,他们则不同?,任何时间地点?都在挂念着家?里,心中落叶归根的概念大过天
工地修建了一道气派的大门,他坐在车里,隔着玻璃,看?见有人?在门口徘徊,是在捡建筑回收物的,就问一旁的钱文东:“春节留了几个人?值班?”
钱文东回过头来?说:“应该是十几个人?吧。”
储臣点?头:“安保和消防的工作做好,节假日不要让闲杂人?混进来?。”
“知道了,储总。”钱文东看?见他严肃的神情,不自觉坐直了身体,称呼都变了。
大门一进去就是简易的临时办公?楼,前面是工人?活动的地方,此时却停着两辆挖掘机堵在路中间。
“这怎么回事?”
钱文东也不知道情况,他没事儿也不想往这里跑,乡下?多无聊啊,“先下?去看?看?。”
只是还没等他推开车门,楼里就涌出来?一群工人?目测有二三十个,看?着不像是值班的。
其实老陈过桥拐过来?的时候就有工人?在门口看?见了,赶紧去里面通报,激动喊道:“大老板来?了。”
他们认识老板的车,车牌号是生意?人?最喜欢的“888”,于是等着要工资的人?一窝疯跑过来?讨说法。
一个工地上有几百个工人?,大部分都是挂靠外包的,工资按年结,平时如若有需要会预支生活费或者?额外开销。
钱文东说工资这笔款项早就打过去,跟他无关。
老陈有点?害怕,眼神询问储臣要不要倒回去,人?多就是会起哄闹事,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在这停下?来?。”
“都带着情绪,你露面让人?看?见,一激动起来?怕不是要激化矛盾。”
储臣的手已经搭在车门上,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我怕闹得更大。”
工人?可不管自己的钱该谁出,谁负责,只知道大老板出现了肯定要解决问题。储臣推开车门,差点?被人?又撞进去,后背抵在车门上,隐隐泛着疼。
“老板,给我们工钱。”
“辛辛苦苦打工一年,连农民?工的工资都要拖欠,你们资本?家?有没有良心的?”
储臣把?车门关上,微微定神,他很清楚这些人?中有几个带头的故意?闹事,沉着声道:“我先了解清楚,半个小时,给你们解决办法。”
情绪激烈的工人?不依不饶,眼神愤愤,看?这位老板眼神凌厉又严肃,不像是个好说话?的,却又怕错失良机,争吵甚嚣尘上,犹豫不决要不要继续。
人?群中一道声音冒出来?,“什么解决办法,就是不想给钱罢了!”
储臣眼风扫过去,并没有开口,只看?了钱文东一眼。小钱总算有所长进,迅速高声吼道:“吵什么吵?在这闹就能有钱了!”
那个冒声的刺儿头声音变弱了点?,“少仗势欺人?!”
钱文东听了差点?炸掉,冲上前去要揍人?,“欺你什么了!”
两方几乎打起来?,老陈赶忙去拉架,储臣蹙着眉,快速上了二楼。
项目经理和会计等人?十分钟左右战战兢兢地爬上楼来?,心中猜忌,到底是他妈谁把?这事儿捅到上边去的,擦了把?汗才进门。
这个项目公?司的总负责人?是钱文东,没心眼儿,经常过来?了只是随便?问问,工程上的事不懂,很好说话?也好糊弄。
姓储的这位倒是不经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