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不喜欢她就算了,她还不想被那些乌合之众拖住后腿呢!
放低视线,凝神看向枯叶层叠的地面。
密林的泥土湿润松软,过之留痕。
昨天一脚下去陷进去半只脚留下的脚印果然还在。
姜曜心情好了一些。
不用别人,她自己找线索还更……
眼神凝滞,一堆往外的足印里竟出现了一个往里的痕迹。
那只脚很大,应该有四十三码。
心中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她想起开会时少掉的第一名,撒腿就往密林里冲。
那道足迹一路向里,完全贴合着他们来时的路径,原路返回。
林子越来越密,光线也越来越暗沉,或粗壮或扭曲的树干交错丛生,唯有不断地深入,才能打开眼前的一点点视野。
姜曜跑得直喘粗气,却还是晚了一步。
戴着面具的男人离开昨天小女孩出现的位置,目不斜视地往回走。
被抢先了。
姜曜呆呆地站了几秒,拳头倏地握紧。
眼圈泛红。
汹涌而来的委屈淹没从小受尽宠爱的女孩,让她气恼,羞愤,不平。
脑子被无穷无尽的为什么侵占。
为什么慧姨不问她的名字。
为什么南区的人莫名其妙就针对她。
为什么救了人连句谢谢都没得到还要被奚落。
为什么找个线索都要被人捷足先登。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不如意……
傅醒从她身旁走过。
那张雪白的面具嘴角微微上翘,像是胜利者对输家最丧心病狂的嘲笑。
姜曜眼眶湿了,宁愿对着面前还算粗壮的树干“面壁”,也不想看人家风光得意。
好不容易等人走过去,她实在忍到极限,一脚踹在树干上。
她承认了,她就是控制不住情绪的小孩子。
长得歪歪扭扭却异常高大的枯树抖动起来,长长伸长出去的一丛树杈振幅尤其大,树杈间一个废弃已久的鸟窝直直坠下。
啪嗒。
鸟窝落在什么东西上面,随后滚到姜曜脚边,倔强地维持住了大体的形状。
枯叶被行人鞋底碾碎的声音随之消失。
嘎——
乌鸦的叫声前所未有的不合时宜。
姜曜浑身上下每一块骨骼,每一个关节似乎都僵住了。
她像一个年久失修,锈迹斑斑的机器人,吱嘎吱嘎响着,同手同脚地转过身去。
荆棘鸟的归宿(6)黑化进度31
傅醒停下脚步。
身形依旧挺拔, 气场仍然冷峻,面具也还戴的好好的,除了面具和头发中间夹了几根不太符合气质的陈年茅草, 一切照旧。
鸟窝砸人头上了。
鸟窝是她弄下来的。
等于她把鸟窝砸人头上了。
一个等式在脑海中生成, 姜曜惶恐地举起双手。
“对不起,我错了!”
“我不应该发脾气,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伤春悲秋的小念头不敌现实, 自请前往九霄云外。
南区的人说话那么难听,一点都不友善,第一名先生作为南区的老大级人物,不会再升一级,直接对她动手吧?!
她紧张地心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死死盯着傅醒的一举一动。
他把手抬起来了!
他找到那几根草了!
他把它们扔掉了!
他看过来了!
为了道歉的诚意, 姜曜没敢移开视线, 不得不和面具底下的眼睛对视。
两人离得不远, 三米不到的距离,视力好点的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眼睫毛是浓是密, 是长是短。
反正姜曜看清了, 对方的眼型较为狭长, 睫毛很长很密,薄薄的双眼皮有点好看,就是眼神太透彻, 像x光,有致人短命的辐射。
她维持着举手的动作, 试图用这个诚惶诚恐且诚心诚意的投降姿势打动人家。
“跟上。”傅醒说。
姜曜没反应过来。
“赦免”她的人已然回头继续前行, 碎叶的声音又沙沙沙地响了起来。
姜曜从后面看他的背影。
很高, 至少有一米八五。
很瘦, 长长的两条腿包括在黑色的裤子里看起来更瘦,单腿直径应该不超过十五公分。
头发略微有一点长,发尾耷拉在颈椎第三节 左右的位置,贴着皮肤的头发交叉组成大大小小的角,多是锐角,仔细看还能找出一个近似直角的大锐角,估摸有八十五度。
姜曜天马行空,胡思乱想,把傅醒衣服上带起的褶痕有几个锐角钝角都数了一遍,确认自己已经安全了,才装作不经意地把目光落在对方手上。
其实她早就看到了。
一个巴掌大的铁皮盒子,带了点儿土。
这个应该就是他在这里的新发现。
姜曜看了一眼又一眼,最终好胜心和好奇心一起占了上风,叫了人一声:“傅醒哥哥,你拿到什么了呀?”
傅醒脚步一顿。
树影落在姜曜仰起的小脸上,将精致的面容分成阴阳各半。
但即使半边脸暗沉不少,也盖不住她眼中灼热的渴望。
傅醒没有说话,直接把盒子送到她手边。
这么好说话?
姜曜喜出望外,接过盒子仔细观察。
铁皮盒子没有花样,就是普通的盒子,涂了一层古怪的红漆,也没上锁,直接就能打开。
她从里面拿出一把细长的钥匙,不甚明亮的光落在铜制的钥身上,隐隐有一种陈旧古拙的质感。
“钥匙?”姜曜自言自语,“庄园主的小女儿在一棵树下埋了一把钥匙?”
她又把盒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再发现什么名堂,才恋恋不舍地连盒子带钥匙一起还给傅醒。
后者握住盒子,空荡荡的一根钥匙在里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两人继续往前走。
林子里很安静,安静到姜曜一边排列组合已有线索,一边继续数傅醒裤子上的各种角。
就在她以为会这么沉默着返回庄园时,人说话了。
“昨晚为什么要开门?”
面具下的声音和之前听到的产生了一些变化,或许是密林太过安静,又或许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闷了,能听出大半原来的声线。
不沙哑不低沉,是气息又稳又长很清润的音色,很显年轻。
姜曜想着这是名副其实的哥哥,她没叫错,嘴里蹦出的回答不假思索:“他很害怕,好像没有办法了,我要是不开门他可能就会死掉,我就开了。”
她只是想救他而已。
非常普通,又非常诚恳的答案。
傅醒沉默半晌,道:“北区不适合你,出去后来南区参加考核。”
姜曜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又是这个话。
她也不知道傅队亲自发出邀请是一种什么概念,只是想到刚才一群人抱团挤兑她就很不高兴,嘴快了几分:“可南区也没什么好的。”
说出去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谁面前说南区的坏话,闭上嘴巴,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傅醒淡淡道:“确实没什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