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节
地面落着月光的清辉,微微发白拉出一道道模糊的影子。
不久前还威风凛凛的恶犬们无论死了还是没死透,都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任人宰割。
哑巴手中长棍点地,月光落在睫毛上,几下眨动又滚进眼睛里。
他抬起头,深夜的风吹着衣摆往玛利亚的方向飘。
画中的女人模模糊糊,却好像真的在听女孩姓谁名甚,做好了原谅她的准备。
姜曜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谎言都说了一遍,第一天的十二条加第二天知道真相前的三四条,实在想不出来就作罢了。
只剩下只狗问题都不会很大。
解决完了自己惹的祸,就该去拖阴沟里翻的船了。
她在恶犬的皮毛上擦了擦铁锤上的血迹,抬头看向直勾勾盯着玛利亚的画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哑巴,走到他面前。
比人矮大半个脑袋不要紧,只要下巴抬得高,依然有气势。
姜曜将人上下打量一眼,似笑非笑:“挺倔嘛,还不忏悔呢?”
哑巴放低视线,看着她的眼睛。
大眼睛眯起来了,只留一条缝让对视者猜不透她真正的情绪。
现在的姜曜锋芒毕露,又被障碍物重重掩藏。
矛盾,却浑然天成。
姜曜挑着眉,绕他转了一圈。
“我想来想去,哑巴在这儿多特殊啊,异次元要是真有那么一个哑巴,不可能没人知道。所以结论是,你要是真哑巴,早就被徐行抓住了,只能是假哑巴。”
哑巴神情平静,没有异色。
“从你给我整出的那么多狗来看,你的嘴里也没有几句真话。除了咱们路上饭馆闲聊的一些话题,我姑且把你之前所有的回答都当成假的。”
“那实际的情况就是,你和我不止一起玩过两个副本,你确实找人监视了我,这个月已经进过副本,中途进本是特意冲着我来的。”
她停下脚步,正好回到哑巴的正对面。
“既然这样,你肯定有自己的团队,并且团队规模还不小,必须考虑队员的感受,所以没法跟我一样任性地拖到最后两天才进本。”
“如此一来,就有一个大问题了。我仔细回忆,只玩过一个大型本是不能把每个人认全的,而那个本在我进本后第一个月的月底,你第一次在我面前现身是上个月下旬,作为一队之长,处心积虑近一个月时间就为了跟我套近乎……”
“这么费尽心思地哄骗我,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哑巴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面容白净,眉毛长长细细,漂亮的唇形开开合合。
“我猜……你想取得我的信任,然后在北区建立一个就像南区的徐行和傅醒一样的关系对不对?”
太敏锐了。
她真的太敏锐了。
在中途改主意之前,让她成为下一个傅醒不就是他原本的打算吗?
没有无缘无故的亲近,只有目的性强烈的争取。
哑巴神色的变化没有逃过姜曜的眼睛,倒是歪打正着,反而把一捅就破的窗户纸糊的更厚了。
“所以你真的有一个团队,还是规模很大的团队。”姜曜继续猜测,“作为这种团队的首脑,没理由徐行不知道,除非你早早谋划,总是让另一个人代替你出现,彻底地把自己藏起来了,对不对?”
哑巴还是没说话,他看着姜曜越说越飞扬的眉眼,微微晃神。
她没有生气了。
可她不应该不生气的。
他还是没开口,继续用手语的方式跟她交流。
——明明你刚才还很生气,为什么现在不生气了?
这是一个好笑的问题。
姜曜原以为这事儿用脚趾头想都能明白,没想到还得给人说清楚。
不过她心情好,说就说吧。
“刚才生气是因为信了你这个骗子的我像个傻子。”
“现在不生气是因为你真的是个处心积虑要利用我的骗子。”
“会撒谎好,很北区。”姜曜笑得见牙不见眼,伸出手拍了拍人家的肩膀,“等回到平安小镇,或许我们真的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互相利用的事情。”
“你或许不知道,比起和我一样的坏蛋……”
她顿了一下,眼神变得幽深。
“我可太讨厌那些干干净净的人了。”
装什么仁义礼智信,让人恶心。
话音落下,另一人呼吸骤停。
半晌,哑巴的手又落到了姜曜的头上,轻轻拍了拍。
“……”
这个人真是不长记性!
姜曜第一时间拂开他的手,紧接着一锤头就过去了。
哑巴没躲这一下,任锤子敲在肩膀上,发出听着就痛的声响。
“算你识趣。”
姜曜嘴角上翘,抬起手摸了摸他额头的薄汗,又擦在他的胸前。
“事不过三,再有一次绝对杀了你哦~”
放下手,她听着城堡方向也开始衰弱的狗叫声,借月光找到旅馆的方向。
“我该回去睡觉了,你确定不忏悔?”
哑巴转身,避开地上恶犬的尸体取回玛利亚的画像,交回姜曜手里。
——能应付。
“哦~”姜曜笑了,抱着相框往回走,嘴里没什么诚意地来了一句,“果然很倔嘛,那随便你吧。”
发尾随着走动的姿势微微晃动,蹭着亚麻色的衣服,柔软的像海草。松松垮垮捆着头发的丝带终于掉了,长发披散下来,只剩一个蕾丝边发带箍着。
丝带飘下来,正好落在恶犬的尸体和另一摊血渍中间,两边都没有碰到。
地面上本就不太明显的影子缩了缩,一只手捡起轻飘飘的鹅黄色丝带。
肩膀被碰了一下,姜曜刚回头,那根丝带便穿过手腕内侧,对折着搭在了上面。
“掉了?那我不要了。”
姜曜皱着鼻子就要抬手把那丝带甩掉,却被人握住了手腕,愣是把发带系在了上面。
——掉在地上的东西不一定就脏了,得捡起来看一看,也有干干净净的。
姜曜嗤之以鼻:“你自己编的歪理?”
——不,是你教会我的道理。
哑巴似乎累了,眉眼间很是疲惫,越发显得没有攻击性了。
他比划完,仗着腿长几个大步,走到了姜曜前面,倒是比她走得更快了。
她教的?
姜曜歪了歪脑袋,得出此人脑子真的不太正常的结论。
她可没教过这些自欺欺人的歪理。
月亮逐渐东移。
如银如水的月光填满每个人的梦境。
一夜好眠。
第三日清晨。
城堡入口处。
一晚上累成狗的牛凯锐拖着沉重的步伐,带着自己的两个队员混在夜班士兵队伍中,有气无力地跨出厚重的石门。
远方天光大好,迎面拂来的清风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牛凯锐伸了个懒腰,胳膊肘上的玫瑰缩了起来,等他去摸自己脑袋,就又像迎接了朝露的真花一般,灿烂无比地打开了。
“累死我了……”
前方人头晃动,他的眼睛又被晨光一刺,流了点生理泪水出来。
视野正模模糊糊的时候,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存在感极其强烈地挤入视野中央,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