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男子屁股刚要坐上椅子,一听她这话,仿佛碰到了烧红的铁板,瞬间被弹了起来。
“噢!打搅了。”
梁琇冷眼目送他走远,可笑那人中途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算是悻悻离去吧。
梁琇嗤笑着摇了摇头——难怪听人说法国公园招桃花。
她拎起坤包女士用的小包包。,起身朝别处走去。
刚才的这一幕,秦定邦全都看在眼里。他冷冷的目光一直随着那个男人,直到他走出很远。那个头发抹得油亮的男子走到了梁琇的身边,把她吓了一跳,直到她回了句话,才讪讪离开,还贼心不死地又回了下头。
他又转过眼去看梁琇,她已经起身往有山石亭榭的池塘边走了,看起来有气无力的,远不像之前几次看到的那么精神。他不觉微微皱起了眉。
不知何时,池沐芳和秦安郡已经走到他的近前。
池沐芳满眼笑意,“邦儿,我们回家吧,安郡累了。”
“三哥,法国公园太大了!”秦安郡晒了一脸通红,摇晃着拐杖,“还有半个园子没逛到,可我实在走不动了……下次再来逛另一半吧。”
“好,回家。”秦定邦宠溺道。
似是不经意地想起,池沐芳忽然提了一句,“邦儿,哪天有时间,陪妈妈去东边那家德国诊所去一趟吧,妈妈眼睛又有点不太舒服了。”
“屈先生做事恒心不辍,秦某佩服。”
“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秦定邦一听母亲说眼睛又开始难受,立刻担心起来,不由分说就要动身。
“不用,不着急,明天下午吧,明天中午你回来吃饭。”池沐芳拍拍三儿子的后背,“其实不打紧,就是让施大夫再看看。走吧。”
“好。”秦定邦虽然听话地点头,其实还是没完全放下心。
第二天上午,梁琇来秦宅给秦安郡上课,课程结束时,她收拾东西起身要走。
“梁小姐,我想麻烦你件事情,不知可不可以?”池沐芳少有地请梁琇帮忙。
“秦夫人您请讲。”梁琇还真不知自己有什么能帮秦夫人的。
“我的眼睛最近不太舒服,想去一家德国诊所,我又不会说德国话,之前知道梁小姐还会德语,不知能不能请梁小姐下午陪我过去看一趟?”池沐芳神情恳切,“有梁小姐在身边,我能觉得更安心些。”
梁琇还以为有什么大事情,原来纯属举手之劳,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一旁的秦安郡倒是纳闷,“那德国诊所不是有翻译吗?为什么还要梁小姐去?”
池沐芳沉着应道:“那个小助手说话不大利索,有梁小姐在,能帮我把话说清楚。”
秦安郡恍然大悟——确实是这样,谁能赶得上梁小姐?
梁琇谦虚道:“我的德语水平很一般,在德国时我很小,只能说尽力帮忙解释了。”
正说着,秦定邦回来了。
池沐芳让秦定邦今天中午回家吃饭,快到中午时,他就让张直开车送自己回家。看到梁琇在这,便朝她点头致意,没再多说。其实他并不经常在家碰到梁琇。
午饭因为梁琇在,张妈又多加了几道菜,看起来丰盛了不少。
一家人外加梁琇入座了之后,秦世雄先开了口。
“听说梁壑青梁校长是梁小姐的姑姑。”
“是的。”梁琇礼貌答道。
这肯定是那天詹四知快嘴说漏的,传到了秦老爷子的耳朵里。
“梁校长在我的老家做了很多好事,我们那里的人一直到现在都还怀念她。”
梁琇抬起头看向秦世雄,颇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姑姑的事迹,竟然能和雇主家的老爷子有交集。
“只可惜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不过,那些作恶的,迟早是要偿还的。”
梁琇有些不知如何回答这话,最后只微微抿了抿嘴,低头看向桌面。
池沐芳接过了话:“梁小姐,不要见怪,说起你的伤心事。我们秦家一族大部分人还在湖南,所以族里有女孩子在梁校长的学校里念过书,是受过梁校长教诲的。”她给梁琇的汤碗里添了一勺莲藕排骨,“就凭这份渊源,梁小姐也不要把自己当外人。”
“多谢秦老爷和秦夫人。”梁琇接过了汤碗。
期间两个孩子吵吵闹闹,餐桌上的话就多了起来,大家的注意力渐渐都被孩子们夺去。两个孩子看到梁小姐今天留下来吃饭,格外高兴,拘束就少了。
虽说食不语,但是以前日子里的凄清,实在不堪回首。饭桌上孩子天性纯良,叽叽喳喳说话,对秦家尤其是一份难能可贵的天伦之乐,所以圣贤的教诲,也就暂时被晾到一边了。
梁琇除了回话,看着小姑侄俩餐桌上的逗趣,其余的时候,都在安静地吃饭。
其实梁琇小时候并没有胃病。
她那时是一个憨态可掬的小胖丫头。吃得多长得快,母亲给做的衣服,没几天就紧了,穿起来撑得鼓鼓的,像个年画娃娃。但后来家里突遇变故,再后来遭逢战乱,颠沛流离。吃饭上无法保证,逐渐就患上了胃病。
吃不上东西时,梁琇会觉得胃里就像被什么给剜出一个窟窿,然后这个窟窿渐渐幻化成一张血盆大嘴,开始从内往外啃噬她。能吃上东西时,也不是万事大吉了。饭稍微吃得硬点或是冷点,又会反酸烧心,严重时,喉咙都会跟着灼痛。
所以,梁琇吃饭,觉得有点饱了,就不敢多食。可下一顿饭,经常又不及时。这样折腾着,就变得越来越瘦。今天秦家盛情专门多做了饭菜,梁琇只得强忍着胃里的难受,让自己多吃几口,否则显得失礼,会拂了人家的好意。
秦定邦坐在梁琇对面,大多在听父母聊天,偶尔回长辈的问话,孩子们吵吵闹闹让他觉得家里多了不少生气。偶尔抬头,目光会扫过梁琇。
怎么吃得这么少?
他把自己面前的一盘三丝春卷,往梁琇那边推了推,没有说话。
梁琇看到后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回了个礼。
这时池沐芳转向了秦定邦,“今天下午梁小姐也陪我一起去。我担心那边的小助手说不清楚,梁小姐也会说德语的。”
“好,辛苦梁小姐。”秦定邦已经料到母亲是要和梁琇同去。
两个孩子叫了起来,“我们也想去!”池沐芳压住无奈,耐心道,“你们在家把梁小姐教的学问再温习一遍。再说车里也装不下你们,我去不了多久就回来。”
“噢,好的。”两个孩子略有遗憾,不过很快就被其他事情转移了注意力。
池沐芳想和家里人说点体己话的时候,一般就不用家里的司机或者张直帮着开车了。秦定邦了解他的母亲,她很少占用他的时间。但凡她跟他提想去哪里了,都是有什么离不开他的事,所以他常常会挤出时间来做母亲的专职司机。
今天要去的德国诊所在五马路,车子由西向东开着。
池沐芳和梁琇坐在后座。
“恕我冒昧,梁小姐在上海有亲人吗?”
“没有,我的父母都不在了,在北平就去世了。我和哥哥逃难的时候遇上了空袭,跑散了。”梁琇如实答道。
池沐芳心下一片感慨,真是个苦命的姑娘,“那其他的熟人故旧,有吗?”
“我是孤身一个人来的上海。机缘巧合认识的伍院长。之后经由伍院长介绍,我才能见到安郡。不忙的时候一般会翻译稿子,所以没参加什么交际活动去结识其他人。”
如果是在她刚来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