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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样的时刻,也不会太多了,再好的酒也都不再留了。

席间似有默契般,无一人谈论糟心的时局。大家只谈老家这几年发生的新鲜事,谈秦定坤在美国的见闻,难得的一餐不沉重的团圆饭。

秦则新刚开始对二爷爷和二叔,还都有些认生。结果一看二爷爷好像比爷爷还要和蔼,二叔也是个温和的人,就不再拘谨,和他的小姑姑在席间大快朵颐起来。

虽然秦家是大户,池沐芳却不让铺张。所以像今天这么丰盛的午餐,除非年节,平日里,两个孩子也不总能遇到。他们的注意力并没在大人说什么上,更多的,是吃完这口,再盘算着下一口该选哪样。

秦则新随池沐芳的口味,一点辣的都不能吃。秦安郡会随着秦则新的目光,帮他夹不带辣的菜,还会小声问,“还想吃哪个,够不着我给你夹。”秦则新则会扶着碗接过姑姑夹来的菜,一脸满足。

大人聊大人的,他们两个小的,不用大人管,自己就能吃挺好。

这两个孩子默契的配合,满桌大人看了,有温暖,有酸楚,更多的是感慨万千。

在湘江打渔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小秦游曾把自己碗里的菜都夹给小秦渡;秦家刚迎来还拘谨着的向家幼子时,小秦定坤曾顿顿都给刚开始做秦定邦的向长松夹菜。现在,看这对小姑侄俩,真是又一茬小大人,懂得去照看更小的了。

一代一代的人呐,有的在长大,有的在老去。这拦不住的岁月更迭,永不停歇的生生不息。

“你今天就二十五了。”

祁孟初亲自来给秦渡做了检查。这么大一个包,还是长在背上的,祁大夫没把握,于是帮着联系了仁济医院在这方面有名的鲍医生。

经过检查,鲍医生说,秦渡后背的这个包虽不常见,也不至于不治,但是须要开刀。对于上海的医生而言,见的病患多了,也就不觉得稀奇了。秦渡跟鲍医生说了他非常着急,希望快点治好。于是医院安排第二天就动手术。

秦渡激动坏了,秦世雄也没料到能这么顺利。他原以为弟弟得的是个疑难杂症,没想到祁孟初一下就帮着找到了对口的名大夫,而且第二天就能开上刀。

手术当日,秦家的男人全体出动。秦世雄带着秦定邦和秦定坤,一起送秦渡去手术。

刚收拾妥当要出门,家里电话就响了。

是卢元山打来的。

卢元山知道秦定坤回来了,想要告假过来看看。

秦定坤回上海的消息不胫而走。秦家的那些故旧老友,有打电话的,有约饭的,有要过来的。毕竟人从那么远的异国平安回来,都跟着高兴。

卢元山可以算是秦世雄的徒弟,现在在法租界的巡捕房,是个头头。这个山东大汉,重情重义、任豪侠,十岁出头时就开始跟着秦世雄。秦世雄待他,如待半个义子,而卢元山也深感秦家恩重如山。不管巡捕房的事有多忙,过年过节向来礼数周全,哪怕有急差无法登门,也必然会派人送上重礼。对于卢元山,秦世雄向来满意,深感当年没白栽培。

因为和秦定坤的年龄差不多,卢元山也可以算作秦定坤、秦定邦的发小。尤其他在巡捕房,没少给秦定邦递送消息,不少时候都帮了秦定邦的大忙。

不巧电话打过来,正赶上秦二爷要去开刀,只能改日再来了。

坐着老李的车把二叔送到医院后,秦定邦就被秦世雄派回公司继续处理事情。秦定坤刚刚回家,家族业务还不知怎么办,要慢慢地分派给他。正好就让秦定坤先在医院帮秦渡跑前跑后。

仁济医院本就靠近江边,离永顺公司不算太远,秦定邦便沿着江走回了公司。他走得身体发热,一进办公室就脱了大衣。但毕竟时已深秋,屋里比室外凉了许多。没忙多久,他就觉出冷,又把大衣套回了身上。

这是池沐芳给他新做的大衣,面料非常好。他的衣服都是池沐芳早早准备好的,每年换新。至于在哪里买的、做的,他都不清楚,只知道母亲总能在不同的季节让他换上新潮又合身的衣服。

他忽然想起上次看梁琇时,她还穿着去年的旧衫。应该是不舍得买新衣服了,事实上,她好像压根就没什么像样的好衣服。他心里开始有些不舒服。

但他先前从来也没留意过女装店这种事。仔细回想一下,母亲好像曾和方阿姨去鸿翔做过大衣,前不久又和父亲去老介福买过料子。以母亲的品味和眼光,想必这两家应该是不错的吧。他得想办法把梁琇带过去,置办几身新衣服。

这姑娘现在还是忙忙碌碌的。在怀恩帮忙,他是知道的;投点稿子,他也是知道的。但还有些他不会问、她也不会说的。这让他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眼见着上海滩上乌云翻卷,她这么个姑娘家却一直在刀尖上行走。一想到这,他真想把她揽进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她见任何风雨。

再一想,这个拧巴的姑娘到现在还是缩着脑袋躲着他,依然在逃避着,视而不见着,他就又头大起来。

真是个难办的家伙。

秦渡的手术做得非常顺利。祁孟初介绍的鲍医生,有“鲍一刀”的美名,尤其擅长应对此类不明原因的肿物,治愈者甚众。手术当晚,秦渡就苏醒了,但是刀口大,而且开在背上,要住院休养,才方便医护清创。所以秦家不断来人帮着照顾。秦定坤自然就成了医院这摊子事的主力。

秦渡住院期间,秦定邦每天都会找时间去医院探望二叔。有时如果顺路,还会替下老李,把二哥送到医院,去接替之前守在医院的秦家人。

这天下午,卢元山特地赶到仁济看望秦二爷。一见秦二爷趴在病床上,稍一动弹就如同刀口撕裂一般,话都不太敢说,确实很重。卢元山表达了关心,便赶紧让秦二爷不要多说话,千万别抻着伤口。放下礼物后,和秦氏两兄弟退到走廊说了几句话,就没再多打扰。相约改日再聚,便告辞了。

秦定邦送卢元山出了医院。

“日本人又往租界里派人了。”卢元山说的事,总能引起秦定邦的注意,他眉头一下子拧紧,“怎么讲?”

“这两年,刺杀案此起彼伏的。日本人恼羞成怒,这段时间又派了更多的便衣侦探,”卢元山掸掉衣襟上在家里粘的线头,“去舞厅,茶楼,还有去邮局偷听电话的。”

他拍了下秦定邦的肩膀,“芳茗阁里的眼线,肯定更多了。”

秦定邦对于自家茶楼里有很多探子,早已心知肚明。这沪上的茶楼哪家不是探子密布的?只是一想到有些是日本人专门派来的,不免还是会心生厌恨。

卢元山面色沉沉,“遇到怀疑是抗日分子的,巡捕房就要带人去帮着抓,抓着了就要给出去,不是给西边,就是给北边七十六号在西边,日军在北边。。”

“法租界的巡捕房不是说讲证据吗?有证据抓人引渡,没证据到时候就放人。”秦定邦不解。

“那是前几年。可自打去年老贝当的维希政府上了台,对法国来说,租界这些飞地啊,就都顾不上了。”卢元山看着医院门口形形色色的人,顿了顿继续道,“想想也是,法国本土都降了,还能顾得上咱这?千里万里远的。法国不争气,法租界自然就在日本人面前又矮上三分。”

他掏出根烟点着,抽了一口,“前些年抓人,我们多少还能帮着拖延一下,这些年七十六号越发猖狂,北边日本人也如入无人之境。这巡捕房呀,越来越成了过路的衙门,也就只能补办些表面上的手续,走走过场吧。”

卢元山在巡捕房多年,从普通的巡捕一直做到现在的探长,自有他的圆融,左右逢源成了生存的本领。但对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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