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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对。”

秦定邦轻轻地靠到了办公桌边,他斜对着梁琇,伸手握住她的手,给她传递着安抚的力量,“这人有可能去哪?”

“现在他的住处已经收拾光了,人不见了。昨天尚贤坊查获了个烟窟,不知里边有没有他,也不知是不是躲在了其他地方。”

“人叫什么?什么形貌?”

“吕福寿,细瘦的一个人,五十多岁吧,身高和我差不多,很像抽过烟的人,说话的声音有点哑。”

听完梁琇的描述,秦定邦略一做沉吟,随即拿起电话,拨到了巡捕房卢元山那里,很快就接通。

“元山,你们昨天查烟窟,有没有抓到个叫吕福寿的人?细瘦,声音哑,比我矮一个头,五十来岁。”

电话那边很快传来回话,“没这号人,这次抓的没有姓吕的,也没这个年龄身量的,我记的非常清楚。”

“这是个我要找的人。”秦定邦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停顿了片刻继续道,“元山,我现在向你报一宗失窃案。你记一下——时光照相馆被盗,丢失一架照相机,价值五千银元,怀疑为……”

“他是哪家药房的账房?”秦定邦转头跟梁琇确认。

“康平药房,健康的康,平安的平。”梁琇连忙回答。

秦定邦对着电话继续道:“怀疑为康平药房的账房吕福寿所为,现悬赏一千大洋。因相机内有重要胶卷,如完璧归赵,嫌犯捉拿归案后,另有重谢。”

“映怀,法租界哪有什么时光照相馆,你这是……”

“元山,你照做就行。健康的康,平安的平,这是药房名。”

“我知道有那么家药房。”

秦定邦转头看梁琇,“有他照片吗?”

“我能给画下来。”梁琇的速写是童子功,尽管逃难南下后再没画过,但是画功已经长在了身上。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过秦定邦办公桌上的笔和纸,回想了印象中老吕的相貌特征,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张独一无二的面孔,形神兼备。

秦定邦电话一直没挂,看梁琇画完了画,紧接着又对电话那头道,“我马上让张直给你送一张画像,画像上的人就是那个吕福寿。悬赏通缉,你就到处贴吧,越能被他看到越管用。”

“好,明白了,放心吧。”卢元山爽快答应。

听筒往话机上挂了一下,秦定邦紧接着又拨了个电话,“你上来。”

不消片刻,张直便出现在门口。

“你把这张画像送到薛华立路的巡捕房,亲手交到卢元山手上,接下来怎么做他知道。一刻都不要耽搁,去吧。”

张直接过画像,来不及跟梁琇打招呼,就大踏步离开了。

听到秦定邦刚才的电话,梁琇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悬了一路的心,开始慢慢放下来。

看着门关上,秦定邦伸手擦了一把梁琇额头上的汗,又握起她的手,温柔道,“眼下我做的,只是个拖字诀。外面不太平,他现在只有法租界能躲。看到悬赏通告,不管真假,他一时半会儿都不敢轻易露头了。这样能帮你们争取到时间。”

梁琇深深点了下头。

秦定邦轻轻攥了一下她的手,“但这人,终究是个祸患。”

“我明白。”梁琇想了一下,“我还要给人打个电话。”

秦定邦把电话向梁琇身边推了推,梁琇抓起电话赶紧跟华光汇报了这边的情况。

这次挂了电话,梁琇只觉得头顶一阵虚空,她手抓着听筒拄在话机上缓了一瞬,接着身子一瘫软,整个人都倚靠到了椅背上,和刚才正襟危坐的样子判若两人。

秦定邦打开了橱柜,把池沐芳给他常备的糕点递到她面前,“吃吧,都是你爱吃的。”

一路惊心,梁琇现在才感觉出真是饿了。不客气地拿起了一块,先递给秦定邦,见他摇了摇头,于是她干脆抱起盒子,大口吃了起来。

秦定邦刚往梁琇面前放了一杯茶,电话又响了。梁琇被惊的手一抖,糕点盒子差点掉到地上。

秦定邦帮梁琇把盒子放到桌面上,抚了抚她的后背,同时拿起了电话。

梁琇听不清电话那头说的是什么,但能看到秦定邦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放下电话后,秦定邦朝她转过头,顿了顿道,“我要去一下码头,处理几件事。你在这不要动,等我。中午带你去吃好的。”

现在危机迫近,让她在办公室等他,怎么也比在外面安全。虽然梁琇说她不是“药房那条线上的”,到底会不会受牵连,他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但刚刚大良又来电话催,码头那边打得更厉害了,根本劝不住。有几个还受了伤,正闹得不可开交,他如何都得过去看一下了。

“你去忙吧,太感谢你了,今天帮了大忙了。”

秦定邦抬手在梁琇汗津津的鼻尖上刮了一下,“傻丫头,跟我说什么谢。”他披上风衣大步朝门口走去,临出门前,又回身看了眼梁琇。

身上是上次在鸿翔的那身沉香褐的薄款风衣,虽然不是打眼的颜色,但穿在她身上仍是好看,尤其显得她清雅脱俗。

破天荒地,他见她起身快步向门口走来,一直到离他很近才站住,眼睛亮亮的,“你也多加小心。”

他笑道,“好,你等我。”

送走了秦定邦,梁琇坐回椅子上,又吃了一块糕,喝了他刚给倒好的茶,饱了。

她揉了揉肚子,刚才一连吃了好几块,又喝了水,其实已经可以当一餐了。秦定邦要是回来再带她去吃饭,那可真是吃不下了。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外面,春天的树早已发芽,不少嫩叶都展开了。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上海经历第三个春天了。

身边有光晃了一下。她一转头,是桌上的那台唱机喇叭,正在阳光下闪着金属的光。唱机旁的那些唱片,她还有印象,于是转身走了过去,随手翻看起来。没翻几张,突然看到《马勒第五交响曲》的那张封皮上,被人用遒劲的字体,写了个“琇”字。

她脸上开始有点发热。

唱机的另一边,有一本台历,几个日期上画了圈。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每个圈都是秦定邦给她送胃药的日子。她轻轻摸了摸台历上的那几个记号,好像能看到他做标记时的样子。

笑意无声无息地爬上她的嘴角,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笑了起来。刚才分别时他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这个男人真是复杂而多面,他身上有江湖气,又有书生气,有正气,好像又有点邪气,当然还有霸气。

可是对她,却总是依着她……不对,也不总依着她,其实是总也不听她的。

唉,想想就气人。

梁琇觉得自己的脸上已经烧了起来。她抬手摸了一下,真有些烫,应该是红红的吧。

今天秦定邦帮了她多大的一个忙啊!不知药房那条线上的同志撤离情况如何。不管是日本人,七十六号,还是法租界巡捕房,被哪一方抓住了,后果都难以想象。真是个千钧一发的上午啊。

梁琇在办公室呆了有一阵,却一直不见秦定邦回来,想必是被码头上的事缠住了。

她想,她若一直在这等着,只会分他的心,于是从刚才桌上剩下的那叠纸里取下一张,提笔写了几个字。

刚停笔,张直就回来了。

于是她对张直道,“一会儿你跟秦定邦说,我已经吃饱了,回去了。”

“梁小姐,三少爷知道这事儿?”

“嗯,他知道。”

“好,正好我要去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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