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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不许动!”黑暗里传来压低的清脆叱声。

应小满的心砰砰急跳。她终于等着这一刻!

刀尖按在仇家的脖颈血管要害处,过于激动之下,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一个念头。

爹爹过世前特意叮嘱她,一定要当仇家的面说明复仇原因,两边如何结下的世仇,叫仇家死个明白!

“我爹的主家和你晏家有血海深仇!老子不在找儿子,儿子不在找孙子,你是晏家这一代的当家人,我就找你!”

“你们晏家的文官心眼蔫儿坏,你祖父晏相下黑手害了我爹的主家全家!我爹叫大硕,他主家姓什么,我爹没来得及告诉我!”

又疾又快说到这处,一口气终于缓了缓,雪亮刀光倒映出仇家惊愕的面容。

电光火石间,两边目光近处对碰,被压制在地的仇家竟一口叫破了应小满的身份,“应小娘子?!”

应小满:……?

脑子空白一瞬。啊?!

脚板踩中铁蒺藜的众护卫已经挣扎起身,窄巷里四处都是惊慌大喊,“遇袭!遇袭!”“放狗!护驾!”一名护卫摸索着去抓地上滚落的灯笼。

一只筋骨有力的手从横次里拦出,截下灯笼。

朦胧昏暗的灯光里显出一道修长身影,盯一眼应小满持刀逼近、仇家倒地的方向,低头毫不迟疑吹熄灯笼里的蜡烛。

——灯光灭了。

窄巷陷入彻底的黑暗。

应小满只懵了一瞬,就高兴起来,七郎来帮她了!

仇家为何能认出她这个问题,已经被她抛去脑后。义父叮嘱过,当面把恩怨告诉仇家,叫仇家死个明白,她就可以下手!

她当即一个飞身靠近,把刚坐起身的仇家再度按倒在地。带着两分激动三分兴奋四分释然,高高兴兴对地上惊愕瞪大眼的仇家说:

“恩怨自有主,神明在上头。我今晚便拿爹爹的遗物,替我爹在京城的主家报仇!”放松地长呼口气,抬手去后腰处摸门栓。

七郎的脚步声疾速走近。

骨节分明的手腕骤然发力,按在她手腕处。

抢先一步,抽出她后腰背着的二十斤铁门栓,黑暗里不知藏去何处,改而拉她的手:

“其中必有误会!别动手!”

应小满反手摸门栓摸了个空,当即震惊了。

就在她发愣的空当,地上被她按住的仇家挣扎着一个原地翻滚,从她的刀尖下挣脱出去,黑暗中不知滚去了何处,远远地又喊一声,听来满腹委屈:

“应小娘子,是不是你?你为何要杀我?!”

应小满原地愣住。

事态发展和预想的走向截然不同,为何仇家会一口叫破她身份?

七郎既然帮她吹熄了灯笼,帮助她遮掩行迹;为何又抽走了她老家带来的门栓,阻拦她杀仇家?

正发懵时,手腕被用力一扯,七郎在黑暗中把她扯去窄巷墙边。

“快走。”他低声催促。

应小满愣了片刻,问,“我门栓呢。”

“门栓得空时还你。快走!”

黑暗里响起连续击打火石的声响。护卫们从两边高声呼喝着逼近,有人摸到地上熄灭的灯笼,试图点灯照亮一片混乱的暗巷。

火石亮起微弱光芒的同时,应小满来不及多想,抖了抖飞爪绳索,一双飞爪探向墙头,轻烟般的身影消失在窄巷外。

——

夜深了。横贯东西方向的小巷里传出细微的脚步声。

重新戴起斗笠的少女,换了条小路回家。

应小满此刻的心情,就像她此刻拖着的脚步,又像头顶早已过了中天的月亮。

沉甸甸的。往下坠。

她暗中跟踪几个月,反复筹划,终于寻到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最好机会,当面清点仇怨,叫仇家死个明白。

眼看到最后关头,当头敲下去就报了仇——七郎拿走了她报仇的门栓!

安静小巷走到尽头。继续往东。

天上多云暗月,路过的宅院门口一盏盏灯笼隐约照亮前路。高亢的心情转为低落,应小满慢腾腾走在路边,腰间挂飞爪牛皮袋,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

走着走着,抬手抹了下发红的眼角。

———

窄巷深处。

灯笼重新亮起时,苗条身影早如一道青烟,无声无息地翻出墙去。

晏七郎无言地倚着墙,十一郎浑身狼狈地坐在地上,狭长眼里满是残余震惊。两人对望良久,十一郎哑声开口,“怎么回事?”

晏七郎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小满的仇家是分明是晏家,怎会报复到十一郎的头上去。

他默立墙壁,不动声色换了个位置,遮挡飞爪留下的浅淡痕迹。心里默念应小满寻仇时的喊话。

应小满对着十一郎的耳朵喊:

——“我爹的主家和你晏家有血海深仇!”

——“老子不在找儿子,儿子不在找孙子,你是晏家这一代的当家人,我就找你!”

——“你祖父晏相下黑手害了我爹的主家全家!”

晏七郎心里一动,转过目光,借着灯笼光仔细打量起十一郎的相貌。

狭长鹰眼,浓黑眉毛,不算白皙的皮肤,七尺半往上的健壮身材……

电光火石间,晏七郎骤然想到某个之前被忽略的可能。

十一郎和他交好,时常借用大理寺官船。他出事失踪后,十一郎屡次亲至长乐巷,严查晏家内部线索,意图查出他的去向。

又因为那桩三司会审的精铁火器盗卖大案,十一郎身为主审官之一,时常出入大理寺……

从头到尾,小满盯上的所谓“仇家”,口口声声痛骂的“狗官晏容时”,难道,都是十一郎?

“……天大的误会!”

应小满深夜里回家, 放好斗笠,飞爪挂回墙上,关起厢房门。

义母最近咳嗽地厉害,夜里睡不安稳, 正在屋里小憩时听到动静不对, 顿时便惊了, 急忙趿鞋出院子, “伢儿,谁欺负你了?!”

小满的脾气比她爹还直,遇着不顺心的事当场发作, 自打十岁以后就没见她在外头哭着回来了!

唰,厢房门从里头拉开。应小满眼角发红地出来,从灶台下拖出斩成肉块的几大盆羊肉,在桂花树下挂灯, 摆开刀具, 铺好黑布, 拎起一块四五斤重连皮带骨的羊脊肉,开始剁肉臊子。

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刀光亮如白炼, 几息间将脊肉剁成细细的肉臊子, 羊皮扔在地上。

“娘, 咱们不做匾了。店家那边预付的半贯钱, 不要了。”

义母吃了一惊,“钱都给了,怎么突然又改了主意?七郎写的字我看过, 极好的。”

刀光一顿,厚背斩骨刀啪地斩在砧板上。

“小本生意, 挂什么匾。”应小满不抬头地说,“铺子门口竖个牌子,铺子里头有我站着,砧板上有肉卖不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很不正常。

昨天出门时这伢儿还口口声声要出高价做个好匾。

义母心里嘀咕着,上下打量女儿隐约发红的眼眶,刀子般的眼神,被斩裂的砧板……

没敢往下追问,只说,“反正铺子已经开张,要不要挂匾都不要紧。但砧板总得换一块。”

应小满冷静下来,打量砧板。早晨莫三郎惹事时当面剁出一道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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