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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姑娘方才讲久住王员外家侧边的饮子摊,其中三款饮子,凉水绿豆,冰雪冷元子,沙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这里的凉和冰,是不是说的都是冷饮?”

这会儿离被聂广义抓着不放,已经过去了至少有十分钟了。

梦心之的情绪也早就已经平静了下来。

大飞机的公务舱的椅子是可以躺平的,梦心之正准备把椅子弄平了躺着。

聂广义问问题的这个样子,有点幼稚。

梦心之不免想起了十万个【姐姐姐姐姐】。

她这一出来留学,小阿意的那么多问题,也不知道每天要找谁。

梦心之忽然就有点心软了。

但也只有一点点。

她还是决定赶紧躺平“保命”。

“姑娘,如果这些都是冷饮,那是不是意味着,北宋时期冰已经是一个非常常见的东西了?”

“姑娘知不知道我国古代是什么时候开始用冰的?”

“姑娘知道我国古代是怎么制冰的吗?”

“姑娘,古代人要是哪里弄伤了,也会用冰敷吗?”

“姑娘要不要试一试?这种冰袋应该是古代没有的,对吧?”

聂广义终于把手上的两个冰袋递了出去。

“……”

聂恐飞摇身一变成了聂话痨。

梦心之原本是很生气的。

莫名其妙被抓伤了,连个道歉都没有。

看着带点抖动着递过来的两个冰袋,又有点气不起来。

她伸手拿了一个,聂广义就把自己手上拿的那个,用手托着,垫到了梦心之的手臂下面。

梦心之并不是那种抓着人家的问题不放的。

现在看起来,这位力气很大的【十万个为什么】,也不是故意要弄伤她的。

梦心之想了想,也就释然了。

总归现在除了红,也没有别的什么问题。

“冰作为一种自然产物,是一直都有的。”梦心之选择了既往不咎。

“我说的是人工造的。”聂广义赶紧接话。

“我国的制冰史,和我国的正史几乎是一样长的。”

“姑娘的意思是,早在先秦时代,就有制冰的记录?”

“这个要看你对制冰是怎么理解的。如果有加了人工就算制冰的话,那确实是这样的。”梦心之解释道:“《周礼》里面有关于凌人的记载,说的【凌人掌冰,正岁,十有二月,令斩冰,三其凌】。”

“姑娘口中的【凌人】是周朝专门负责采冰的官员,对吧?”互动值直接拉满。

“没错的,凌人是负责取冰、制冰的管理人员,但是那时候的制冰并不是把水变成冰,也不是随时都能做的。都是在天冷的时候,采冰人去江面和湖面采集的自然冰。取回来之后就放在阴凉的地方保存,到了夏天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最原始的冰窖是吧?那这也保存不了多少吧?”聂广义互动得很是积极。

“嗯,三去其二。加上整个采集和保存的条件都非常苛刻,所以,在最早的史料记载里,夏天的冰块,是只有王族才能享有的特权。”

“那这个算是保存冰对吧,真正的制冰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早什么时候开始制冰的说法是比较有争议的。在史料里面,最早关于人工制冰技术的记载,是西汉的《淮南子?览冥训》,那里面提到了【以冬铄胶,以夏造冰】。”

“姑娘,刚刚这八个字里面只提到【夏造冰】并没有说是怎么制冰的吧?”

“是的,这其实就是争议的所在了。公元前二世纪,西汉淮南王刘安写了一本书,名字叫《淮南万毕术》,这本书讲了很多人与自然的变化,其中就有关于【夏造冰】的具体形式:【取沸汤置瓮中,密以新缣,沈(井)中三日成冰】。”

“什么意思?”聂广义吃惊了一下:“用沸水造冰?”

“是的,那本书里面说的,是把正在沸腾的水倒在瓮里面,用新织出来的棉条密封,然后放到水井里面,等候三天再打捞上来,沸水就会变成冰。”

“那这不是开玩笑吗?这违反物理常识啊!”

“确实,这是困扰了我国物理史学者们很久的千古难题。”

“学者们有得出什么结论吗?”

“没有,因为这个说法比较匪夷所思,有很多科学家,前仆后继地做实验,还有专门申请了课题的。”

“这种还能专门申请课题?”

“可以的,学者们先后提出了【气压影响冰点论】和【焦汤效应】。”

“姑娘可以具体说一说吗?”

“气压影响冰点论,说的是把沸水放到冷井里面,产生一个气压的变化,让水得以在零度以上就结冰。”

“这都行?”聂广义直接诧异。

“不行。这个论点从来都没有得到印证。”

“那焦汤效应呢?姑娘。”

“焦汤效应说的是,把烧开的水,放到瓮里面,用棉布条进行快速密封,大量水蒸气凝结之后,产生一个真空的状态,然后再做成冰。”

“这也是个空想学说吧?”

“那还真不是,焦汤效应是有做出过冰渣的,只是到不了冰块的程度。具体我也没有记得太仔细,你对物理史有兴趣的话,可以去了解一下。”

开始好奇

“姑娘大才,我竟从未想过,用物理实验来解决历史难题。”

“历史也是一门科学啊,历史是活的,又不只停留在故纸堆里。”

“姑娘所言极是。”

聂广义这会儿是把所有的智商都用在了和梦心之聊天上。

以至于恐飞那边,由于分配到的智商为零,直接理解不了什么叫恐惧——无知者无畏,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既然都这么顺畅地聊到这儿了,梦心之不免也会想要得到一些解答。

她指了指自己被冰块夹击的手臂,问道:“刚刚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方才不是和姑娘解释过了嘛。”聂广义硬着头皮回答:“我对机上广播过敏。”

“然后呢?”梦心之并不觉得,过敏能用来解释她手上的伤。

“然后就是,一过敏就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聂广义说,“就和人格分裂差不多。”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要么,为了省十块钱,凑单多花了好几百。

要么,为了掩盖一个小小的缺点,去暴露一个大大的。

聂广义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已经达到了至高境界——没有缺点创造缺点也要暴露。

“你是不是恐飞?”梦心之透过现象直击要害。

“怎么可能?”聂广义说:“我一大男人,恐个什么飞,你看我像是恐飞的样子吗?”

聂广义问得认真。

梦心之回答得也很认真:“不像。”

“这不就对了嘛!”聂广义油然而生一种自豪的情绪。

还没高兴半秒,就听梦心之笃定道:“你就是。”

“诶!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就这么不相信人呢。”

“我相不相信人,和我是不是姑娘有什么关系?”梦心之道,“就像我车技不好,也不是因为我的性别,而是因为我还没有熟练。”

梦心之把话题带了回去。

聂广义的那句【你一女孩子开什么车】,令她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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