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李瓶把张淑蓉按在收银台的凳子上专门负责收钱,自个儿主动请缨当起了跑堂。
张淑蓉观察了一会儿,还别说,真是做得有模有样的。
小姑娘嘴甜,看见那年纪大点的男的就喊老板,女的喊阿姨,年轻的就喊哥哥、姐姐,里边儿请,里边儿有座儿。
端起面来也有章有法,三根手指托在碗底,大拇指和食指撑开呈“八”字贴在碗中间,稳稳的放在客人面前,汤一点儿不洒溅。
有熟客见店里多了张新面孔,又看往日里忙前忙后的张淑蓉坐在收银台不动弹,便打趣道:“哎哟今儿个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严记面馆终于舍得请人啦。”
都是自严锋父亲严世林还在的时候就到店里吃面的老顾客,张淑蓉也不介意他们的调侃,笑眯眯说道:“是呀是呀,我不中用喽,请个人,免得怠慢你们。”
旁边正招呼客人的李瓶听见这话可高兴坏了,阿姨这是打算留下自己了?
等客人吃完一走,李瓶就把碗筷收拾起来,顺道把桌子擦了,碗里剩下的汤汤水水倒进店门外的泔水桶里,碗筷放进装了热水的水盆里泡着。
要是没什么客人的时候,李瓶就蹲到水盆边去洗碗,真是一刻也不让自己闲着。
天擦黑的时候,老李头送菜来了。
“李二哥,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天都黑了,你待会儿回去不得摸黑走夜路啊?”张淑蓉一边招呼老李头,一边用台秤给菜过秤,称完一个就在旁边的计算器上记一个。李瓶守在旁边,一趟趟的把称好的菜往厨房里搬。
老李头嘿嘿一乐:“我今天不回去,晚上去我哥那喝酒,喝完就在他那睡。”
老李头亲哥一家子都搬到了镇上,买了楼房在镇上住,知道弟弟一个人住在乡下寂寞,做了好吃的都会叫他过去喝几杯。
“难怪不得。咦,李二哥,现在苞谷都出来了啊?”
老李头的菜篮子里面放着几穗新鲜苞谷,个头不大,白生生的。
“五月份了嘛,该出来了。我这个是本地糯苞谷,晓得你们爱吃,给你们掰了几个,不算钱。”
几十年的老主顾,老李头念严家的好,有点儿啥稀奇的都想着给严家母子留一份尝尝鲜。现在种这种糯苞谷的人家很少,因为产量极低。有人种一点也都是留着自家人吃,绝不会拿去卖。
“李二哥有心了,谢谢你了。”张淑蓉把苞谷捡起来递给李瓶,说:“今晚有口福了,咱们煮苞谷棒子吃。”
“咦,这个小姑娘是哪个哦?亲戚家的妹娃吗?”老李头见张淑蓉跟小姑娘说话,一张以前没见过的生面孔,问张淑蓉。
张淑蓉点点头:“嗯,亲戚家的,过来耍几天。”
李瓶听到这里脚步一顿,心里拔凉拔凉的,阿姨不是才给人解释说她是请的小工吗,怎么转头就变亲戚家的了?
第11碗面
给老李头结完钱,天已经黑尽了,“严记面馆”四个红彤彤的大字又亮了起来。
过了饭点儿,客人比较少。
张淑蓉拿锅子将苞谷煮上,吩咐儿子煮三碗面,又拿了一大把老李头刚送来的藤藤菜,坐在灯下掐成一节一节的,从两个关节的中间处掐断,每一节上留一片叶子。
这藤藤菜是种在地里的那一种,颜色比种在水里的深,吃起来也更脆嫩,炝炒或者煮在面里当配菜都好吃。藤藤菜上市的季节,到店里来吃面的客人经常要求严锋多加一把藤藤菜。
李瓶看见了赶紧蹲过来帮忙。
张淑蓉问她:“瓶瓶,喜不喜欢吃藤藤菜?”
李瓶点点头:“喜欢的。”
“我们瓶瓶不挑嘴,真好养活。”
李瓶打蛇随棍上:“对呀阿姨,我不挑嘴的,给什么吃什么,吃草都能活三年呢!”
“哈哈哈哈~”张淑蓉笑得直不起腰,也不知道这小鬼灵精去哪学的这些话,真是逗人笑。
在厨房煮面的严锋听见这话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妈平时就喜欢逗闷子,现在来个小的凑一块儿,一个逗一个捧,跟听相声似的。
“嗯,瓶瓶原来是属牛的。以后你饿了,阿姨就带你去河边吃草去,万家河边儿的草又多又嫩,保准儿把你喂得肥肥的。”
李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心里又燃起希望,阿姨说“以后”,是不是说她能留下来了?不然哪来的“以后”?
没有用一点化肥和农药灌溉,土生土长的糯苞谷独有的清香飘得满屋子都是,闻之让人口舌生津。
藤藤菜掐好了,李瓶端去厨房清洗。张淑蓉把几穗糯苞谷拿起来放进碗里凉着,煮苞谷的水也倒进一只饭盆里,晾凉了可以喝。
严锋煮好了面,打开炖锅捞出一大块卤好的牛肉,切成薄片。
牛肉面浇头里的牛肉也是卤好了再炖的,所以才这么软烂入味儿。每次卤牛肉的时候,严锋都喜欢切几大块牛腱子肉一起卤,是顶好的下酒菜。
张淑蓉在炒锅里倒上菜籽油,等油温升高,撒下一把切好的干辣椒段和蒜片,猛火爆出香味儿,再把控干净水的藤藤菜倒进去。
“滋啦~滋啦”的声音在锅里爆响,撒上盐,再翻炒几下,一道蒜香味十足的炝炒藤藤菜就做好了。
三个人围着桌子吃晚饭,因为添了一个人的缘故,严锋切的卤牛肉比往常多一些,装了一大盘。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有滋有味儿的吃着喝着。
李瓶有些怕他,主要因为严锋不怎么说话,脸上也是一副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坐在一起吃饭,李瓶难免有些拘束。
张淑蓉看她闷着头吃面,肉和菜都不怎么动筷子,便夹了好几筷到她碗里,宽慰道:“瓶瓶多吃点,不用不好意思,你就当是在自己家里。”
李瓶心想在家里哪有这么好,有点好吃的都紧着爸爸和哥哥,大多数时候她就只能闻个味儿。
第12碗面
“阿姨你不要再夹给我了,我刚吃了两根苞谷,吃了这些面就已经很饱了。”
李瓶倒也没说假话,她家也种苞谷,黄澄澄的,但没这个白的这么香这么糯,她吃完一根没忍住又拿了一根。
毕竟是晚上,张淑蓉也怕她吃多了积食,就没再劝,只让她把碗里的肉和菜吃完。
张淑蓉也吃得不多,最后剩下的肉和菜都进了严锋的肚子。
吃完晚饭收拾好,又接待了几个半夜出来觅食的客人,面馆就准备打烊了,毕竟明早还要早起呢。
张淑蓉催李瓶上楼去洗漱,看她消失在楼梯尽头的转角处,张淑蓉才挨近儿子,下巴点了点楼上,压低声音问道:“儿子,你说怎么办?”
严锋看了他妈一眼:“你不是都决定好了,还问我?”
张淑蓉一巴掌打在他背上,斥道:“老娘跟你说正经的!”
严锋直视他妈:“你想把她留下来?”
张淑蓉摸摸下巴:“要是留下来,每个月就得多支出好几千,那可是你的老婆本儿。不留下来吧,你看她这又哭又下跪的,我也不落忍。”
“她不是说她每个月只要一千块吗?”
张淑蓉又打了他一下:“她说要一千那是为了报答咱们救了她一命,这姑娘单纯又心善,懂知恩图报。可你老娘我又不是周扒皮,未必还真给人家一个月一千啊?那不成剥削人家了吗?”
严锋对她妈的看法持保留意见:“这才认识几个小时,你就知道她单纯又心善了?要是遇到骗子怎么办?”
“老娘吃过的盐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