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两人前后脚进来, 陌生得仿佛是在走廊恰好碰上的。
李鹤温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刚走进试镜厅就招手让徐助理拿来下半场的剧本:“继续。”两个字就让整个试镜厅的空气重新凝上了一层霜,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甚至都没人注意夏宁跟在他身后。
她低头溜回自己的位子, 像是偶然碰到教导主任查班、跟着溜进来的小同学似的,视线一直低着,一直到试镜快结束都没出一声。
李鹤温亲自拿起剧本给候选人讲戏。他站在最中央,光线照在侧脸上,银框眼镜泛着幽幽的光亮。年轻演员们在旁边看着,仔细听他讲戏, 他低头指点时的专注, 让周围人都屏住了呼吸。
窗外的天色逐渐昏暗, 终于, 在太阳落山前完成了最后一位候选人的试镜。
“大家辛苦了——”
导演刚宣布结束,李鹤温就匆忙将剧本一丢, 起身整理随身物品。
导演问:“李老师这么急?”
李鹤温颔首和周围人道别:“我有约。”
他一离开, 整座试镜厅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顿时一片叽叽喳喳声。
副导演往后靠到椅背上:“夏小姐, 一起去喝一杯?”
执行制片正好路过:“可不是嘛。李老师虽然为人不错, 但绷得太紧, 大家都不自在。这么个大魔王走了, 咱们也能再凑个局放松放松。”
夏宁连忙摆手:“我就不去了。”
副导演继续劝说:“李鹤温又不在, 你害怕什么?”
夏宁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古怪,强忍着笑意:“我已婚, 丈夫等着呢。”
其他人这才顿悟:“我们忘了。我们的错,我们的错。”
在一片欢声笑语里,夏宁告别了他们,下到地库看到了那辆宾利时,驾驶座上赫然坐着众人畏惧的“冷面魔王”。
夏宁上了副驾驶,低头系安全带时,忍不住勾起嘴角。
李鹤温踩下油门,眼神从她脸上略过,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
他转头看向她。夏宁噙着笑意,瞥向他,似乎在反问“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李鹤温失笑,摇摇头,单手从胸前口袋里抽出银框眼镜戴上:“好吧。”
车辆顺着漆黑的通道开出地库,通道指示灯的彩光落在两人侧脸,掠过一片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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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夏宁倚着车窗刷手机,忽然群聊爆炸了。
她刷信息的手一顿,正在犹豫,就听到身旁男人出声问:“看到什么了?”
夏宁点开粉丝群,满眼都是“他竟然看了烟花秀”“是在怀念白月光吗”“这是我距离他最近的一次”。
“上周末你在乐园被人认出,还被人拍了照片。”夏宁检查了微博词条,松了口气,“幸好,他们只拍到了你一人。”
照片里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男人穿着休闲,倚靠着角落的灯杆,仰头便是整片天空的焰火,像是在等人,也像是在回忆什么。
这张照片应该拍摄于她挣脱李鹤温去应付徐云的时候。
粉丝群里磕糖的众人几近癫狂。
【啊啊啊我们那天去了!】
【竟然没有偶遇到?不对,也许擦肩而过但是我们没发觉!】
【气死我了,怎会如此?】
李鹤温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紧了紧,然后浅笑着:“然后呢?”
夏宁低头,一边刷着消息,一边说:“前段时间他们做了个磕糖视频,现在就连路人都知道,烟花秀之于你,就如同……执念。”
微博上已经是一片欢腾的景象了。
有人在感叹李鹤温真是痴情种子,也有人在骂李鹤温故意炒作。然而,最让夏宁担心的是,有人产生了其他的猜测。
【你们说,李鹤温会不会已经联系上了白月光,带着她一起去看烟花秀?】
一开始这种猜测被湮没在了狂欢式的玩梗刷屏中。直到有人站出来说:【我也在烟花秀现场。我看到过李鹤温,当时并没有认出来。我隐约记得,他身边有个女的。】
顿时李鹤温白月光的词条以极为恐怖的态势传播,热度节节攀升。
口说无凭,没人真正拍到了李鹤温和夏宁并肩的画面,可是,这跳跃在真相和猜测之间的微妙感却愈发能够点燃大众的神经,夹杂着幻想的浪漫想象比情绪传播得还快。
李鹤温戒指
李鹤温有没有找到他的白月光
以往的各种小事情全都被再次翻出来,在真真假假的猜测间,将这场盛宴推向高潮。
忽然,手机铃声在车内骤然响起。
轮胎摩擦地面,划出一道火光。安静的小路上,宾利急停,被树荫遮住行踪。
他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无比疲倦:“李鹤温,你是想逼我们公开吗?”
男人忽然放开了方向盘,倚靠在座椅里,镜片后的眼神古井无波,光影流转之间,只余下一点藏在阴影里的余光。
夏宁坐在他身边,屏住呼吸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最低。然而,李鹤温却转过头来,忽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他单手将手机举在耳边:“是,又怎样?”
电话那头传来了句骂声。
李鹤温在与手机那头的人通话,眼睛却盯着夏宁:“你不觉得,如今的舆论,公开也不一定是件坏事吗?”
电话被挂断了。
车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你怕吗?”李鹤温慢慢将手机放下,眼睛却始终盯着她,“怕公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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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忽然下起了雨。
宾利下了外环高速驶入别墅区,周围一片寂静。
李鹤温将车随意停在前院,走到门口,脚步却停下了。他转头看着一楼落地窗的方向,通明的灯火从里面透出来,带着不平常的“人气”。
嘀——
密码锁在清脆的响声中被打开。李鹤温推门进去,视线顿时锁定在沙发上的女人身上——她倚靠在扶手上,姿态优雅从容,正低头翻看着什么。李鹤温进门时她也没有转头,只是像与空气谈天似的,随口一问:“密码,970811,很规整的数字,是她的生日吗?”
暖黄的灯光却将这屋子照得冰冷冻人。
王婶在一旁双手笔画,满脸苦涩:她发消息问了我大门密码,但不让我通知您。
李鹤温收回视线,再次看向背对自己的女人,然后向前迈了一步。
“进家门要先脱鞋。”女人忽然抬头,抬高声音,“你一个人住久了。连这点小事都要我提醒了?”
李鹤温停下,转头回玄关脱了鞋子,再转头叫了声:“妈。”
江裕慢慢转回头。
深夜十一点,她仍带着一丝不苟的全妆,衣着优雅整齐,后背挺直,肩颈线条优雅。
“我已经知道了。你所谓的‘领证’不过是在演戏而已,那个女孩是你雇来的演员。”
李鹤温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江裕继续道:“一边找演员敷衍我们,另一边特意炒作自己有个‘白月光’,吓退对你有意思的名门贵女,让圈里没人敢将女儿嫁过来。这样一来,我没法再对你的婚姻发表半点意见,也不能逼你离婚再娶,你也就能继续抱着那点执念违抗我了。”
李鹤温毫不心虚地看着她:“我并没有这样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