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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陆鸢自从陆家回来便一直心不在焉。

父亲逼迫陆鹭嫁给一个武官,那武官在褚昉麾下效力,虽然出身草莽,但有些本事,在这次平乱中还立了功,据说褚昉十分倚重他。但陆鹭心仪的是堂外祖家的表哥,一个儒雅商人。

父亲嫌弃商人奔波,给不了陆鹭安稳生活,陆鹭觉得武官不解风情,相处艰难,而且父亲只是在为自己铺路而已,根本不是为她着想。

陆鸢犯了难,她不了解武官为人,却知商人重利,奔波劳碌是免不了的,陆鹭所选并非最佳归宿,可是她又不想逼迫陆鹭接受她不喜欢的生活。

思来想去,到底也没做出决定,好在父亲答应给她一些时间让她劝服陆鹭。

陆鸢正想着如何处理妹妹的婚事,听青棠来禀,说是褚昉来了。

陆鸢坐起来,心中转过一念,那武官是褚昉的下属,说不定可以从褚昉那里探得一些消息,但旋即她又否定了自己,褚昉最烦她过问朝堂官场之事,她果真向他打听,不止什么都问不出来,还得白白受他一顿训诫,何必自讨苦吃。

陆鸢道:“跟国公爷说我身子不适,歇下了。”

但此时褚昉已经进来了,眼睁睁看着陆鸢笔直地坐在暖榻上,说她身体不适歇下了。

青棠见此情景,忙替陆鸢争辩道:“夫人她来了月信,方才受了寒,肚子疼得紧,这就要歇的。”

褚昉面色清冷,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负手而立,扫陆鸢一眼,问道:“有多疼,怎么不叫大夫?”

他语气并无关怀,反倒透着森森寒意,像在质询一个撒谎成性的囚犯。

显然,褚昉觉得她在说谎,在敷衍,或者说,在无声的抗争,在同他耍脾气,因为她冒雪陪他去拿百寿果,他竟一点也不通情达理,不准她在娘家住上一宿。

褚昉如此反应,陆鸢自知多说无益,站起身来冲他行过一礼,“国公爷见谅,方才确实有些不适。”

“既如此,请大夫。”

褚昉下了命令,索性在桌案旁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陆鸢。

陆鸢没再多说,躺回暖榻盖上被子歇息。

褚昉既执意请大夫,那便随他,他要训斥,要教导,要如何都随他,反正一切总会结束的,他或许在等一个逐她出门的时机。

其实完全不需等待什么时机的,夫妻不睦、婆母不喜、无所出,随便一个拎出来都能轻轻松松了断这桩姻缘,何必,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陆鸢昏昏沉沉的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手腕一凉,原是大夫来了,正为她切脉。

大夫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反反复复切脉,右手换左手,眉头越皱越紧,问道:“夫人怎么不早些看诊?”

按说一年不孕便会去看大夫的,何以两年不孕都不看大夫,且这次叫他来看的也不是不孕之症,而是寻常的月事腹痛。

陆鸢扭头看向大夫,“我,果真生病了么?”

褚昉显然也有些意外,本就笔直的脊背越发绷紧了,定定看着大夫。

大夫道:“夫人气血两虚,经脉郁滞,怕是难以受孕。”

陆鸢神色淡然,怔了片刻,去看褚昉。

难以受孕,天赐良机,陆鸢只盼他好好利用,自此一别两宽。

褚昉沉默须臾,不知在忖度什么,忽对大夫问:“能治么?”

大夫点头:“需吃药调养,至少半年,半年后若有起色,夫人才可正常受孕。”

他看向褚昉,接着道:“这半年内最好不要同房,否则就算有孕,也难以保住,只会更加伤身。”

褚昉未做反应,只是说道:“开药吧。”

送走大夫后,青棠亲自去抓药,房内只剩了褚昉和陆鸢。

两人相对无言,陆鸢躺了会儿便合上双目,褚昉就这般面无表情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他良久不开口,陆鸢只好主动说道:“国公爷,我身子已经是如此了,母亲也说,你的子嗣不宜再等,不如,便依你所言,娶了郑姑娘吧。”

“半年后再说。”

褚昉沉默良久,给出这样的答复,顿了顿,似是心有所虑,他补充道:“你有疾,我褚家自当为你医治,不会在这时弃你不顾,你莫小人之心,胡乱猜度。”

陆鸢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还有半年啊,为了褚家对她仁至义尽的好名声,她还得再等半年。

也罢,两年都等了,再等半年而已,很快的。

陆鸢难以受孕的消息不胫而走,偌大一个国公府有人欢喜有人愁。

郑氏能理解褚昉坚持要为陆鸢治病的缘由,并没多做阻拦,只是对儿子道:“陆氏既生病了,便让她好好休养,庶务一事,交由华儿主理,你意下如何?”

褚昉略一思忖,答应了。表妹的掌家之能承自母亲,母亲既有此意,他不会多说。

郑氏叹口气,似是十分惋惜:“谁能想到她年纪轻轻会有这个病,你说她也真是的,自己的身体都看不住,两年不孕,就没想过早点看大夫!”

褚昉眉头微蹙,默了片刻,说道:“事已至此,让她好好调理便罢。”

郑氏通情达理地点点头,继续与儿子商量:“但你确实老大不小了,她若半年调不好,总不能再拖你半年,你堂兄家的孩子都能背诗了,我也想早些抱孙子,这样吧,等她半年,半年后不管是个什么结果,你娶华儿做平妻,谁敢借此说你的不是,叫圣上为难你,母亲进宫替你陈情。”

褚昉心里乱糟糟的,淡然道:“再说吧。”

郑氏见儿子有些心烦意乱,以为他也在为子嗣的事情发愁,宽慰几句,没再烦扰他。

褚昉回到璋和院,坐在桌案前发呆。

他不由想,是上天在惩罚他吗?他想要个孩子的时候,上天却不愿意给他了。

陆鸢为何会落下这样的病?

半年后,她若果真调养不好,他该当如何?休了她么?

还是,留着她,娶表妹进门?

可是为何要留着她?母亲会同意继续留着她么?

···

兰颐院,完全卸下管家之责的陆鸢一身轻松,她站在琉璃窗前修剪梅枝,神色怡然,心情疏朗。

听闻她有疾,妯娌姑娘们成群结伴来看过她,送的最多的便是红梅。

不过几日时间,兰颐院的厅堂和卧房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盆栽红梅。

也不知是谁给他们的错觉,竟觉得她喜欢红梅。

她确实喜欢过,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

她修剪梅枝的手忽然顿住,出神片刻,放下剪刀,看书去了。

“夫人,表姑娘来看你了。”青棠来禀道。

陆鸢应了声,莞尔起身相迎,见郑孟华穿着一身鸢尾紫襦裙,左右各牵一个娃娃朝她走来。

娃娃提着牛皮纸包的东西,在郑孟华的指使下递给陆鸢,乖巧道:“给你的。”

陆鸢弯身接过,拿出两颗饴糖给两个小人儿。

郑孟华解释道:“这是上好的阿胶,对你身子好。”

“多谢了。”陆鸢笑着道。

自生病以来,陆鸢在这府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善意。

郑孟华从未来过兰颐院,与陆鸢打的照面也不多,寒暄几句之后便无话可说,又不好立即就走,东一句西一句不知怎的便扯到了以前。

说起以前,郑孟华打开了话匣子,一发不可收拾,她与褚昉青梅竹马,点点滴滴,事无巨细恨不能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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