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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允她归家

◎她祈福射下的猴子布偶哪去了◎

迈进松鹤院,见母亲笑容满面,难得开怀,褚昉心下亦是欣然,问:“家中可有喜事?”

郑氏笑着摆手,留他一起用午饭,顺便说了陆鸢自请休书的事,而后便一直在说娶郑孟华进门应当准备的礼仪物品,甚至说到了为郑孟华添妆。

郑家覆灭,郑孟华空有世族出身而无傍身资财,郑氏不想侄女脸上无光,决意从褚家拿出一笔资财给她添妆,左右一出一进,褚家不吃亏,侄女也有了脸面。

褚昉虽尚未休妻,但在郑氏眼里,从陆鸢答应和离的一刻,此事便已成定局,褚家自此终于摆脱了庶族出身的商户女。

对一个注定要离开的旧人,不须再费多少心思,迎娶新人才是重头大戏。

褚昉自始至终沉默寡言,面色如往常般平静,却又似凝了几分冬日清寒,除了冷漠,辨不出其他情绪。

在褚昉打算离去时,郑氏象征性地问了句:“你若没意见,那就一切照我说的办?”

褚昉这才开口:“母亲若听我的,便暂且放放,而今朝局复杂,有些事还是维持原样的好。”

他没有说太多,但郑氏姑侄都历过朝堂动荡,知道现下虽然新帝登位,但并非高枕无忧,如今的朝堂可谓二元格局,护国公主吸纳魏王旧臣为己所用,与圣上和太子分庭抗礼,不容小觑。

先帝是一位女帝,护国公主大有效仿母后之心。

圣上看重褚昉,很大原因也是怕他投向公主那边。

这些道理,郑氏自然明白。

但她以为,圣上既已允诺赦免郑孟华罪眷之身,应不会计较儿子迎娶郑孟华,可经褚昉如此郑重其事一说,她便有些不确定了。

虽说陆鸢母家也曾效力于魏王,但魏王覆灭时,陆家只是在狱中关了一个月便放了出来,陆鸢父兄也仅仅被降职却不曾丢官,可见圣上对陆家并非不能容忍,但郑孟华的自由身却是褚昉靠从龙之功、平乱之业求来的恩赐,圣上的真正态度还真不好揣摩。

郑氏心念百转,一时犹豫起来,郑孟华便也默然,只是看着褚昉,心中的热意渐渐淡下去。

依表哥的能耐,既能保她无恙归京,免她沦落为奴,又怎会娶不得她?

用过午饭,郑孟华送褚昉离开松鹤院,路上,她轻声说:“表哥不要怪姑母,是我不好,让姑母和表哥为我操心了,其实我现在已经很知足,表哥不必再忧虑我的婚嫁之事,余生,我只想好好陪着姑母,养育果儿和五郎长大成人。”

她说得小心翼翼,又透露出此生不嫁的意思,听来竟有一种无依无靠的悲凉感。

褚昉不由生出亏欠之心,他带她回京时,决心再不让她受苦,他能给她庇护,可显然只有庇护并不够,她需要一个丈夫来依靠,果儿和五郎也需要一个爹爹。

“别多想,你还年轻。”褚昉温声安慰道。

不想这话更戳了郑孟华痛处,她当即便低泣几声,泪眼婆娑看褚昉一眼,似是怕他不耐烦,忙捏了帕子掩住口鼻,隐忍地啜泣着,瞧着越发可怜了。

褚昉本来负手踱步,听闻她哭,脚步一顿,僵在原地,回头望她。

从没有女子在他面前哭过,陆鸢便是走投无路,到了下跪求他的地步,也不曾掉过眼泪。

褚昉看着郑孟华泛红的眼尾,却想到了陆鸢低眉顺眼的柔婉模样,她若是哭起来,该是什么样子?大夫说她郁结在心,是否说明,她暗地里也曾因子嗣一事默默掉过眼泪?

褚昉不仅未劝,反而站着出神,郑孟华哭了会儿,细步向褚昉移过去,低唤了声“表哥”,向他怀里贴靠过去。

“三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郑孟华还没贴过去,褚暄突然冒出来,竟似天降神兵,却并没上前,只是站在一丈开外,神色有些不自在。

不知他方才看到了什么?郑孟华心下发虚,急急退开两步,面色却羞红了,幸而褚暄离得远,看不出来。

褚昉朝弟弟走去,“刚陪母亲用过饭,正要回去,我之前与你说的事考虑的如何了?”

先帝朝打压世族,不止颁布禁婚令,禁止名扬天下的五姓十家互通婚姻,更取缔了恩荫制度,世族子弟再难凭门第恩荫入仕。新帝即位后虽有所改动,恢复恩荫,但凭恩荫入仕者不得居要职高位,官途受限。

褚昉不欲弟弟行此途,南下平乱特意带上他,本想保他立下一二军功,以武入仕,但弟弟实在不宜修武,若执意叫他领武职,只会害人害己。褚昉按下此念,为弟弟求了一个破格参加明年殿试的机会。

寒门士子要经院试、乡试、会试才有殿试资格,褚暄不必按部就班,只要能过殿试,便可凭科举入仕,不受任何限制。

且褚家家学渊源深厚,褚暄自小耳濡目染,褚昉不求弟弟拿下进士三元,但对弟弟一举进士及第还是很有信心的。

褚暄在胞兄提出要他参加殿试时便知自己根本没得选,此刻闻听胞兄提起,硬着头皮说道:“想好了,我听三哥的,去参加殿试。”

但其实他心里有些发虚。

自大周立国,至今上已历三朝百年,世族子弟几乎都是恩荫入仕,先帝朝废恩荫,也只是断了一代世族子孙的路,且世族向来清高,虽无恩荫,也未就科举。他迄今不知考试为何物,如何与那些一路过关斩将、身经百战的寒门士子相争?

若名落孙山,岂不是丢褚家世代书香的脸?

但这些顾虑,他不敢与褚昉说。

褚昉自小聪慧,做任何事都能得心应手,是不会有他这种担忧的。

“三哥,我读书去了。”褚暄怕褚昉追问考校他的文章,急忙溜了。

其实他根本不想冒出来的,是王嫮见表姐和三哥姿态暧·昧,说是有碍观瞻,有损家风,非要他过来打断二人,他怕妻子生气,不得已才出现在兄长面前,果就被他问起殿试一事。

褚暄觉得在大鸿胪寺当差挺好的,闲职,图的就是一清闲自在,否则如何能请下一个月的休沐陪着妻子安胎?

王嫮也在这时假意散步偶遇,笑盈盈同褚昉打招呼,故意当着郑孟华面说道:“三哥,我今日见嫂嫂气色很好,还折了枝红梅,是有什么喜事么?”

褚昉和郑孟华都听愣了,喜事?

褚昉道没有,辞了几人往璋和院去。

心中却想,母亲答应她的和离之请,她竟开心至此么?

和离,能叫她宽心?大约没了子嗣包袱,是会舒坦些。

褚昉脚步一转,去了兰颐院。

他进门时,陆鸢正托腮坐在琉璃窗前,神色像窗外的暖阳,平静里带着几分明快。

她没有歇晌,竟像是专门等他一样。

是了,凭哪个女子在这时候都要心慌的,毕竟他才是她的夫君,他的天。

但她心慌之余,或许有些如释重负吧?和离之后,她不必再为子嗣的事烦忧,也可以安心调养身子。

褚昉心有所忖,踱步走近桌案,陆鸢已笑意温婉迎过来,给他倒茶。

“这花茶有助消食,国公爷尝尝。”

不知是不是错觉,褚昉从这语气里听出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像是历经磨难终于取得真经后,与一切过往握手言和,竟有释怀地道别意味。

褚昉看向她,她一如既往的平和恭顺,辨不出任何异样,神色中些微的明快也几不可见,褚昉不禁疑心方才是他看错了。

陆鸢在褚昉对面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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