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这事难办,却也并非全无办法。
他便也添把柴、加把火,替陆鸢试试周玘的真心。
贺震哪里知道褚昉面色无波地虑想了这么多,一想到他和陆鸢莫名其妙和离,就满肚子疑惑,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将军,前夜我值守,圣上与我话家常,不知为何问到了你和长姐的事,问你们和离的缘由,还问你们现在是何情况。”
褚昉一愣,问:“你如何回的?”
贺震道:“实话实说啊,我说不知道,圣上就没再问了。”
又奇怪:“真是没想到,圣上也这般爱听闲话。”
褚昉忖了片刻,联想之前圣上派人跟踪周玘、撞破他与陆鸢出双入对的事,猜想圣上已然知晓周玘和陆鸢的关系,圣上明知周玘心意却还强行牵线,显然不看好这段姻缘。
而圣上旁敲侧击,企图询问他和陆鸢的情况,必是还有其他考虑。
他和周玘毕竟同朝为官,周玘果真一意孤行娶了陆鸢,他再大度不介怀,少不得尴尬。
圣上显然不想面对如此境况,更何况,圣上摸不准他和陆鸢到底有何恩怨,摸不准他到底会不会介怀,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周玘另娶。
“子云,下次圣上再问你我和……陆姑娘的事,你就说,复杂的很。”
贺震嗯了声,随口问:“有多复杂?你和长姐到底为甚和离,还有挽回余地吗?”
褚昉笑了下,却是说:“随缘。”
二人又聊了些其他的,褚昉问起贺震与陆鹭的近况,听他说起上次拜访陆家见陆鸢收拾行装,似要出远门。
褚昉随口问句:“她可有说去哪里?”
贺震道:“好像是汝州。”
褚昉随意嗯了声,似并没放在心上,脑中却在搜寻现任官汝州的旧部,才想起一个任汝州府果毅都尉的旧部,却在此时听贺震问:“将军,你是不是有苦衷?我觉得你还在记挂长姐。”
褚昉身子一僵,勒马停驻,看贺震片刻,状似无所谓地说:“何出此言?”
“我听说媒人都快把你家门槛踏平了,都是说亲的,你要是放下长姐了,怎么不抓紧娶新妇?”
褚昉默了会儿,认真看向贺震,以过来人的语气说:“等你成过亲就知道,无拘无束是多难能可贵。”
言外之意,他不娶新妇不是因为记挂陆鸢,只是想再无拘无束一阵罢了。
贺震很是不赞同,“以前长姐在的时候,也没见拘束着你呀?你不还常常找我喝酒吗?”
褚昉脸色变了下,一夹马肚撇开贺震去。
贺震打马追上,接着说:“将军,你问长姐去向,是要去送她么?”
“不去!”
作者有话说:
圣上:吃瓜……
捉摸不定 ◇
◎他给旧部的信中,仍称她作“夫人”◎
此去汝州只是勘查, 陆鸢只带了六个护卫随行,踏着晨光熹微便出发了。
晨风清爽,街上行人寥寥, 才出了陆家所在的巷子, 见周玘负手候在巷口,枣红马拴在道旁的梧桐树上,正低头寻食。
陆鸢灿然一笑,跃下马朝他跑去,绿袍翻飞, 难掩雀跃, “不是说不必送吗,怎么又来了?”
时辰尚早,周玘还要当值,陆鸢昨日交待他不必相送,不想他竟还是一大早就来了。
周玘神色带着些落寞, 如这清晨微凉的风, “你此去,至少要三月才回,太久了。”
陆鸢知他这是不舍了,本有意多安抚他一会儿,但护卫还在等着, 不好耽搁,且他们此去要走南城门,与周玘去皇城并不顺路, 不能同行, 周玘若送她至城门再回, 必会误了上值时辰。
“我一到地方就与你写信, 三日一封,如何?”陆鸢为了补偿他的失落,这样提议。
周玘这才轻笑了下,嘱咐:“一切小心,事了早归。”
陆鸢敞亮答应,一番好说将他劝回,在护卫的簇拥下打马南行。
才走没多远,忽听身后一阵哒哒马蹄,与陆鸢一行人的马蹄声交错相接,此起彼伏,在安静的长街上异常清脆。
几人不禁回头探寻,见褚昉一袭石青袍子,玉冠束发,正拨马行来。
他未穿官袍,陆鸢若不知他身份便罢了,既知他身份,便得为他让路,陆鸢勒马避向一旁,扬手示意护卫一字列于身后,为褚昉让出宽阔的前路来。
褚昉近前,看到陆鸢时状似有些意外,见她还是儿郎装扮,遂拱手见礼,明知故问:“陆姑娘,这么巧,是要往何处去?”
自二人和离,见面虽不多,但褚昉总是礼貌地称句“陆姑娘”,好似果真摒弃了诸般前情恩怨,陆鸢遂也大方回礼,道句出门做生意,并没细说。
褚昉也不细问,却也不打马先行,而是几乎与陆鸢并肩而行,只微微超出一个马头的距离。
长街之上唯闻哒哒马蹄,竟有些别样的安静。
“安国公是有公干么?”
既相伴而行,为缓解尴尬,陆鸢先起了话题。
褚昉微颔,却也不说是何公干,反问道:“周谏议怎么没来送你?”
这话听来很是寻常,好似普通友人之间的闲聊寒暄,但从褚昉嘴里说出来,总有些不对味儿。
似是说,你和周玘不是情意绵绵么,怎么你出门,他竟不相送?
但褚昉语气很是稀松平常,陆鸢就当他果真没有别的意思,笑了笑,随口回句:“他有事忙。”
褚昉没再追问这事,默了会儿,突然很认真地说:“周玘,确实很好。”
陆鸢没料想他突然说出这句,不明他何意,难掩诧异朝他看了眼。
褚昉却在此时迎上她的目光,似是已完全释然,“陆姑娘,望你早日良人在侧,得遂心愿。”
真诚恳切,没有半分阴阳怪气和虚情假意。
陆鸢疏朗一笑:“谢安国公吉言。”
褚昉笑了下,却没有接话,此时言谢,为时过早。
因着褚昉尽释前嫌的温和态度,陆鸢觉得或许可以和他谈一谈补偿的事了,朝后看了一眼,示意护卫不必紧跟,而后打马先行,褚昉自然知晓陆鸢何意,拨马紧随。
待与护卫拉开距离,陆鸢道:“安国公,之前所言铺子的事,你可想好了?”
褚昉料到陆鸢有话说,没料到她要说这个,面色微微一变,想了想,颇有深意地看向陆鸢:“就这么想补偿我?”
“终究是我错待了你,怎能不了了之?”陆鸢道。
褚昉忖了片刻,带出几分晦暗不明的笑意,看着陆鸢说:“既如此,待我想好要什么补偿,再说与你。”
陆鸢颔首答应,承诺:“我定尽力而为。”
褚昉不知何故笑了声,问她:“这句话,我能信么?”
陆鸢知他意指二人做夫妻时诸般虚虚实实、难辨真假的诳语,一时有些讪然,抿抿唇,并不言语。
褚昉看她这般神色,朗然笑道:“陆姑娘若言而无信,别怪褚某不客气。”
听来像玩笑,却带着些惯来的霸道,陆鸢笑了笑,回说:“我可不敢诓骗安国公。”
褚昉笑了下,他这辈子,最大的跟头就栽在这个口口声声说着不敢诓骗他的女子身上。
至南城门,褚昉才与陆鸢一行作别,看着他们踏着渐渐明媚起来的晨曦远去,勒马回转。
他早就说过,他不会成人之美。就让她对周玘再多些期待吧,希望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