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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他甚至没有顾及圣上还在龙案之后坐着,就这般高声喝了出来,面上也带出了恼色。

圣上早就听闻褚昉护短,尤其对这位夫人,离而又娶,很不一般,便也不作声,静观其变。

重情之人,一般而言会是个良臣。这也是他当初没有对褚昉赶尽杀绝的原因,褚昉是个可用之人。

诸相猛不丁被这一声高喝打断,都悻悻收了声,拿眼去看圣上。

圣上也拿眼看他们,唇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连周玘的目光都落在了褚昉脸上。

堂上安静下来,褚昉扫过诸位宰相和谏官,似是警告他们别再出声针对他的夫人,才对圣上施施然行一礼,“臣以为,忠君报国不止做中书令一途,请陛下收回成命。”

圣上有意调褚昉进政事堂,怎会准他所请,看向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的周玘,“周卿也以为,褚卿当避嫌?”

随着圣上声音递过去,陆鸢也看了过去。

周玘抬眼,正与她目光相对。

她眼中有担忧之色,竟是怕他也同其他人一样针对褚昉。

周玘心思一沉,却以温和的目光回应了陆鸢。

“回陛下,臣以为,褚大人堪任中书令一职。”

褚昉意外,面色无甚动静,只是看了周玘一眼。

张必一听,恼周玘出尔反尔,当即示意谏官再谏。

褚昉却先一步阻了谏官的声音:“诸位,若还是方才之言,且省些口舌,不要揪着一个女子不放。”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警告之意。

谏官一时被他威压所震慑,都面面相觑,斟酌之际,听周玘已然开口。

“中书令虽为宰相之首,但无专断之权,他可以提议,我们也可以驳议,如此,何须担心他以公谋私,毕竟从这里出去的政令,是数经审议的,此其一。”

“其二,机要之职,事关机密,并不能随意透露,褚大人素领武职,当更清楚这个规矩,若说泄密,这堂中谁都有可能泄密,为何单单防着褚大人?”

周玘话音刚落,张必驳斥道:“我们并非单单防着褚大人,只是人亲其亲,褚大人确实最有泄密的动机。”

“关系商户的政令,下达之后三日内,商户必能知晓,他何须泄密?”

“瓜田李下,还是避嫌的好。”张必不依不挠。

周玘不再多言,只是对圣上说道:“臣要说的便是这些,请陛下裁夺。”

圣上故作为难地想了会儿,“两位爱卿说得都有道理,张卿防于人心,周卿以理服人,这样吧,朕最近有桩头疼事,诸卿也都知道,西北军防薄弱,中看不中用,这事交与褚卿想办法,他若能在七日之内想到解决之策,那么,不拘一格,这个中书令,朕给定他了,若想不到,那就是朕眼拙,中书令这事不再提。”

褚昉军将出身,对军务尤为熟悉,圣上如此裁断明明显显是在给褚昉机会,张必虽不乐意,但圣上已有定论,他再坚持倒显得故意针对褚昉,只能应是。

事情说定,褚昉便要告退,却被圣上留下议事。

“褚夫人,梅妃近来常念叨你,你且去看看她。”圣上这样说道。

陆鸢会意,应句是,正要离去,听褚昉向她走近几步,说道:“等我忙完就去叫你,一起回家。”

堂中忽响起一片轻轻的干咳声,好像故意提醒褚昉夫妇,这儿是政事堂,议政之所,不是只有他们两个。

陆鸢红了脸,忙走开了。

褚昉却像无事发生,稀松平常地看向掩唇咳嗽的张必:“张相怕不是废话说多了,喉咙痒了。”

“你!”张必瞪眼,却不好当着同僚的面与他争执。

褚昉无甚顾忌,接着刺他:“张相对我有意见,直说就好,不必藏着掖着,拐弯抹角去为难我的夫人。”

张必没想到褚昉会当着圣上的面就把话说这么明白,连一点同僚之间的体面都不留,也针锋相对:“褚大人多虑了,我对事不对人,再者,我一人反对是针对你,这么多人都反对,难不成都对你有意见?”

“说的也是,想来张相没这能耐结党营私,叫一整个政事堂的人,还有诸位谏官都听命于你。”

张必听这话,脊背发寒,面色大变,惶恐道:“褚大人,不要血口喷人!”

褚昉淡淡然,“你心虚什么?我何曾说你结党营私?”

张必这才察觉上当了,想来褚昉故意引他争执,就为牵出他结党营私的说法,虽然空口无凭,但他勃然大怒的反应,叫圣上瞧在眼里,难免就是心虚了。

褚昉这是杀人诛心。

张必不再说话,面色沉静下来。

褚昉却在这时又以半谨慎半玩笑的语气问他:“政事堂的人不会真的都听你的吧?”

“褚大人,出言三思!”张必怒声,瞪着褚昉,胡子都颤了。

褚昉呵呵一笑,扫过其余谏官和宰相,看回张必:“张相不必动怒,我信你没有结党营私。”

“结党营私”四字格外刺耳,偏张必无从辩解。

褚昉与张必你来我往的争执,圣上却把一众人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心中已有判断。

褚昉看着张必气急败坏却不得不忍着的模样,眉宇染上一层畅快之色。

···

褚昉与陆鸢一道离宫时,已经是傍晚。

“你今日在宫里可还好?”上了马车,褚昉随口问了句。

陆鸢点头,“我没去找梅妃娘娘说话。”

“嗯?”褚昉疑惑地看向她。

陆鸢今日去了梅妃处,在殿外听见里头有哭声,像是颖安郡主在哭鼻子,便没进去,寻个借口去了其他妃嫔处。

颖安郡主极少哭成这样,周玘又在这时受伤,陆鸢隐约觉得他们之间有事发生。

“撞见什么事了?”褚昉见陆鸢心有考量,询问道。

“没有。”陆鸢不想说太多周玘夫妇的事,只问褚昉:“你的事怎么样了?若实在不行,我把生意都交出去,免得他们再以此来诟病你。”

褚昉愣住,她这意思,是甘愿为了他,安于内宅,相夫教子了?

“左右现在国难方歇,生意不好做,停一阵子也无妨。”

褚昉才有些雀跃的心沉了下去。

原来她是这样考虑的。

“不必,依你的心思便可。”褚昉还是这样说了句。

“那你,有办法解决圣上交给你的事么?”陆鸢问。

褚昉微颔,并不多言。

陆鸢察觉他有一些失落,虽不知缘于何事,却想安慰他,靠着他的肩膀轻轻蹭了蹭,把玩着他腰间的蹀躞带,柔声开口唤了句“照卿”。

她知道他想进入政事堂,他是一个有抱负的人,做事总要做到极致,文官武将,都要做领头人,他也有这个能耐,可是面对群臣诟病,他会为了保全她喜欢做的事,放弃他咫尺可得的抱负。

这样的世道,多数女子只能囿于深宅、靠着夫君给予的体面过日子,她却能坚持自己的事,还能做的风生水起。

她的体面是她自己挣来的,她可以不必仰人鼻息,但她的夫君,愿意让步,愿意背负着一些诟病闲话,愿意庇护着、纵容着她去挣自己的体面。

她实有些贪心,不仅要体面,还要自由。

可他却纵容着她的贪心。

“照卿。”她又轻声唤了一句。

不知从何时起,她在他面前,竟已说不出那些千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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