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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

 

圣上派出的巡按使再公正,顶多督察晋阳府尹是否存在枉法行为,难道会尽心尽力去查闹事之人的身份、是否受人教唆?

巡按使总不能平白无故去怀疑堂堂晋阳府尹教唆治内百姓围堵闹事,故意针对陆鸢一行?

要查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大约不费多少时间,可查一个无名之辈、一群乌合之众,褚昉便是亲自去也没有信心在短时间内查到结果,何况那还是晋阳,还有当地官吏的包庇。

且到最后,查来查去,结果可能不如他意,那闹事之人就是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

这件事情可能永远不会有真相,因为它本质上就是一起再寻常不过的私相斗殴,只不过当事一方是宰辅夫人,事情才变得复杂起来。

褚昉必须亲自去才能把陆鸢安然无恙领回来,其他人去,只会越走越偏,让事情越来越复杂。

“臣此次告假,是为私事,请陛下允准。”褚昉坚持。

“褚照卿,你连朕都信不过?”圣上怒问。

“臣感激陛下良苦用心,肯派巡按前往晋阳为臣正名,但臣告假,只是因为私事,并非信不过陛下。”褚昉拜道。

“什么私事?你不就是要去晋阳为那陆氏脱罪吗?褚照卿,朕竟没有看出来你是个这么没有轻重的人,朝事也能说放就放,说告假就告假?”

“陛下,臣只告假七日,臣离开之前会安排妥当手边的事,回朝之后会加紧处理堆积事务,臣……”

“不准假!”圣上怒捶龙案,“上次陆氏出长安,你要去送,跟朕告假,还当众踹了张必一脚,你以为朕不知道?”

“褚照卿,为了一个妇人跟同僚动手,你真是叫朕开了眼了!”

“如今她闯祸被捕,你又要告假,这还好,是在晋阳,要是出了大周境内,你是不是也要告假追到天边去?”

“褚照卿,你就是个笑话!”

圣上看重褚昉治世之才,也喜欢他重情重义这股人情味儿,但他三番两次为了陆氏一点小事就告假,未免失了分寸。

准了这次,还有下次,无穷无尽。

“朕意已决,你别再提这事,朕会派一个巡按,明日就前往晋阳。”

圣上兀自做下决定,见褚昉没有说话,想他默认了,心中舒坦了些。

褚昉在官署一直忙到宫门将闭才走,轻重缓急之务都做了安排。

第二日,褚昉没有来上朝,托人告假,言他出门寻医看病去了。

圣上当即黑了脸,却没有发作,下朝之后,特意叫了周玘过去。

“朕看那褚照卿恃才傲物,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朕说了会派巡按,他倒好,朕不准假他就旷朝,寻医看病,朕瞧他确实病的不轻,相思病!”

圣上一想到昨日自己苦口婆心劝了一箩筐,半点作用没有,就心中憋的慌,说话时难免激动了些。

周玘默然不语,等圣上出完了怨气,公事公办地问:“陛下打算派何人去晋阳?”

“不派了!叫那褚照卿自己解决,朕倒要看看,他亲自去能有什么成就!”圣上气道。

“臣以为不妥,陛下金口玉言,怎能轻易反悔,另外,公是公,私是私,褚相去晋阳是为私,陛下派巡按乃为公,且此事关系褚相名声,臣想陛下也不愿任用一个背负骂名的宰相。”

褚昉在朝中的口碑可谓两极分化,有赞其忠勇宽厚者,也有骂其奸猾误国者,圣上力排众议命他为紫薇令,一应要务听其决断,自是看重他,但也不想担上一个识人不明、任用奸臣的昏君骂名。

圣上忖了片刻,问周玘:“依你看,褚夫人可会做出杀人的事?”

周玘干脆道:“不会。”

圣上哼了声,“朕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又问他:“你觉得派谁去合适?”

周玘道:“让人信服之人。”

圣上凝神思量,又听周玘说:“陛下可曾想过,御史台的消息怎会如此灵通?从晋阳至长安,加急信都需两日才能到达,褚夫人就算犯事,自有晋阳府处置,何须八百里加急送到长安?”

“褚夫人入狱,褚相该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缘何御史台也能在这么快时间内得知?”

圣上目中威色加深,周玘的意思是朝中有人想借此机会扳倒褚昉。

朝臣倾轧他并不意外,但他现在还需要褚昉。

“你回去吧,朕再想想。”

屏退周玘,圣上从刑部抽调了一位办案经验十分丰富的官员,对他交待:“褚夫人清白最好,若果真犯了事,秉公处理,记住,朕要褚照卿清清白白回来。”

···

晋阳府大狱。

陆鸢已在这里待了四日了。入夜的牢房没有烛火,仅一扇小窗透进来一些微弱的月光。

虽已是二月的天气,牢房内的寒气仍然刺人,陆鸢早早躺进了被窝里,望着月光发呆。

这几日她托狱吏询问案情进展,狱吏倒是客客气气,只说大人正在调查,概不多言。

她也不知到底还要等上几日。

发愣之际,听见外面有人声传来。

这牢房里经常有进进出出提审囚犯的事情,陆鸢没有多想,仍然躺在被窝里没动,直到有人开她牢房的门,她立时坐了起来。

门口处站着四五个人,一人提着灯笼站在最前,一人开锁钥,中间一个人身形挺拔,站的笔直,趁得身旁之人越发矮胖,甚至透出些猥琐来。

灯笼的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一片霜色的冷肃。

“照卿。”陆鸢脱口而出,轻且又轻地唤了句,方才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她甚至忘了从被窝里出来。

“快掌灯。”孙府尹吩咐罢,笑呵呵对褚昉道:“相爷,您这远道而来,还是不要在狱中耽搁太久,下官已备下薄酒,为您接风洗尘。”

褚昉没有回应,但见陆鸢裹着被子坐在那儿,对要进牢房掌灯的狱卒说道:“火折子给我,你们不必进去。”

狱卒听命退下去,孙府尹仍要进去,褚昉横臂挡下,道:“孙府尹,我有话与夫人说。”

孙府尹愣了愣,旋即收回脚,仍是满脸堆笑:“相爷请,下官在外面等。”

褚昉关上牢门,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了火折子去点壁龛内的灯烛。

牢房内亮起来,微弱的月光被盖了去。

陆鸢的面庞变得清晰。

褚昉在她身旁位置坐下,盯着她面庞,忽然一手握成拳头咚咚捶了捶褥子,“这么硬,你怎么睡的着?”

“还好。”陆鸢唇角勾了勾,要对他笑,忽觉唇角贴上一阵凉意。

概因赶夜路的缘故,他的嘴唇有些凉,但很快就酝酿出热烈的触感。

陆鸢有些抗拒,但抵不过他的霸道,虽知门口无人,仍是心虚地扯着被子挡在二人身侧,遮住了这幕。

烛光打在被子上,泛着柔和的暖意。

“不是说好了,若遇难处,早?与我递信,为何非逞到现在?”褚昉声音温温沉沉的,没想到陆鸢一出长安就将他嘱咐抛去九霄云外。

陆鸢低下头,叹气说:“我以为我能处理,可没想到还是闹到了这步……”

她歉疚自责,褚昉听得揪心,拥紧了她,“不怪你,我也没有怪你。”

他只是恨自己还是没能让她心安理得地依靠。

陆鸢要跟他说前因后果,褚昉道:“不急,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陆鸢一怔,“不合规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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