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孟鸥的运气不错。
分班后的两年,他没有一次考过第一名。
偏偏高考那年,总考第一的那位发挥失常,让孟鸥上去了。
可能这就是命,谁也说不准。
回校填志愿的时候,孟鸥整个人都很春风得意。
向悠的心情也不错,她属于成绩稳定的那种,高考分数甚至还稍微进步了一点。
孟鸥在楼梯口逮到了来学校的向悠。
她穿着姜黄色的连衣裙,手腕上戴着父母新奖励给她的手表。
走路慢悠悠的,还左顾右盼。
看起来不像是个毕业生,像个才来学校的新生。
她仰头准备上楼梯,突然听见后面一阵跑步声,手腕一疼,手表没了。
向悠茫然地低下头,望着手上的一圈红印儿。
在学校里明目张胆抢劫,这得是什么人——
孟鸥很尴尬地向她挥挥手里的手表:“你不能戴紧一点儿吗?”
她已经绑到最后一格了,明明是他抓得太用力,再加上她手腕还出了点汗。
“怪我咯。”向悠很无奈。
“嗯,怪你。”孟鸥轻声附和了一句,再次抓过她的手腕。
动作比刚刚轻了不少。
向悠没挣扎,任他抓着。
他将手表解开,又认认真真给她戴上。
孟鸥给她戴手表的时候,向悠就百无聊赖地打量他。
他的头发长长了点,这一路估计是疯跑来的,乱七八糟地支着,活脱脱一个鸟窝。
躬身的时候,他那宽敞的领口毫无防备地往下坠,向悠一眼便看到他裤腰上的系带绳。
而在领口和绳子之间……
后来向悠躺过、靠过、摸过,但她还是很难忘记十八岁的这个夏天,这吓了她自己一跳的匆匆一眼。
阳光斜着从领口打下来,仿佛就此刷了一道油彩。
紧实、蓬勃,不是无氧和蛋□□催出来的,带着一种天然的生命力。
而少年的脸尚且葆有青涩,怼着表带上的小孔时,认真到眉心微蹙。
有汗从额角流下,一路蓄到下巴尖,晶莹剔透。
向悠收回手慢了一步,那滴汗在她手心砸开,微凉。
她讨厌男生身上的汗味。
但意外的,她不讨厌这突如其来的一滴汗。
因为系完手表的孟鸥抬起脸,看向她的时候,眼眸亮晶晶的。
“回头你到手表店,让人家给你补打一个孔。”孟鸥说着,轻而易举圈住她的手腕,用力晃晃,“看你瘦的,饭吃到哪儿去了?”
向悠的手腕在他的虎口处撞来撞去。
她眨眨眼:“不知道,被你偷吃掉了吧。”
孟鸥偏着头看她,轻笑了一声,学着她刚刚的语气道:“怪我咯?”
其实也说不上怪谁。
高三这年压力大,向悠吃不下饭,一个学期下来掉了快十斤,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
孟鸥有时候会给她带零食,但自从她在课上偷吃零食被抓两次后,便都是在放学时偷偷塞到她包里。
所以她回家后吃不吃,孟鸥也不知道。
哦对了,偷吃零食被抓的检讨,也是孟鸥帮忙写的。
因为向悠振振有词地表示,要是孟鸥不带零食,她就不会被罚,罪魁祸首是他。
孟鸥恨铁不成钢地说她笨,他上了十几年学,动不动在课上偷吃,怎么就从没被抓过?
说是这么说,写还是乖乖写了。
可能托之前看电影那事儿,孟鸥写起检讨来很是得心应手。
最后班主任拿着她的检讨,皮笑肉不笑道:“你和孟鸥的字越来越像了啊。”
向悠梗着脖子道:“有吗,我不知道啊。”
后来向悠把这事告诉孟鸥,孟鸥笑着说她学坏了。
“都怪你!”向悠一边说,一边从他口袋里摸了块巧克力。
带着他的体温,入口即化。
-
教室里很热闹,大家聊着高考成绩,聊着志愿,聊着专业。
孟鸥一出现,班里齐齐起哄:“孟大
状元来了!”
其实孟鸥也就是拿了个班级第一,校排名连前十都没进得去——
第十一名。
孟鸥这人就不知道谦虚怎么写,别人这么喊了,他就这么应了,拖着长调“哎”个不停。
他不尴尬,向悠尴尬。
因为他还抓着向悠的手腕,一直没松开。
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关系,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向悠恨恨地用另一只手拧了下孟鸥的胳膊。
一拧红痕一片,孟鸥“嗷”了一声,冲着她大言不惭地笑:“对状元放尊重点。”
烦死了!
和他谈恋爱真丢脸!
向悠这么想着,又撇腿踢了他一下。
结果一脚下去,自己先笑了。
坦白说,孟鸥这副子臭屁的模样。
挺帅的。
肩膀突然被谁拍了一下,向悠回头望去,吓了一大跳。
难得穿着裙子的郑老师,正对着他们严肃地笑——
严肃和笑听起来似乎有点矛盾,但在绝大多数老师脸上,这是对很契合的词。
虽然已经毕业了,但向悠还是怕到不行。
她拼命想挣开孟鸥的手,可他反而扣得更紧,还对着郑老师大声问了好。
郑老师应了他的问候,又看着向悠怎么都挣不开的手,笑道:“行啦,反正老师也管不了你们了,不过你们俩这次考得都不错。”
向悠沮丧地放弃挣扎,闷闷地说了声“谢谢老师”。
“孟鸥,你这分数肯定是要去a大吧,向悠呢,想去a市吗?”郑老师问。
a市有些远,但确实是个好地方。
向悠在家和父母商量了很久,都看上了a市的几所大学。
“有这个打算。”向悠道。
孟鸥闻声,扭头惊喜地看着她。
a大就是在a市。
向悠本来想说,自己又不是因为他才去a市的。
但想来想去,她决定还是不扫他的兴。
“不错啊。”郑老师颇为欣赏地看着他们,“好好学习,也……好好恋爱。”
难得从老师口中能听到这种话,向悠羞到低下头。
而孟鸥这个恬不知耻的,还大声道:“老师,回头请你喝喜酒!”
他的声音太大,前排的学生几乎都听到了。
班里一阵喧哗,此起彼伏地让他也请自己。
“都请、都请!”孟鸥笑着回头冲他们挥挥手,一副子领导派头。
那时候向悠既羞涩,又有点儿甜蜜蜜的。
处在青春期尾声的少女,对婚姻总有着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
她渴望从校服换成洁白纱裙,被深爱的少年牵着手,一齐踏上红毯。
但孟鸥从来没有和她求过婚,也没有正式聊过这件事。
他们刚好断在了需要认真面对这件事之前。!
他们是在高三确认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