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还一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道:“宋小姐不会是不想把我引荐给宋太太吧?”
若是在元允中那番话之前,宋积云说不定会犹豫半晌,可听了元允中的话,她想也没多想地就婉言拒绝了:“洪公子的心意我替家母心领了。只是家父刚刚去了,家母倍受打击,除了父亲的后事,她老人家一律不理不睬的。只好让洪公子失望了!”
洪熙难掩诧异,但他很快就收敛了情绪,笑道:“那就更应该把东西收下了,不然我只有掩面而归了。”
宋积云要是再拒绝,就不近人情了。
她无意得罪人,再三道谢,让郑全把东西收下了。
谁知道洪熙又道:“我想请宋小姐去文思楼赏花喝茶!”
文思楼是梁县最大书局,老板姓文,是个秀才,大家都称他文先生。
他在书局后面造了个小小的园林,隔成了一个个小小的雅间,做成了个茶馆,很受读书人和乡绅的欢迎。
宋积云杏目圆瞪。
自她成为宋积云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邀请。
古代不是非常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吗?
她不由打量着洪熙。
洪熙不躲不闪,定定地望着她,漆黑的眸子如闪烁的星子,表露着不容错识的认真和诚挚,好像这世上除了她的答案,就没有了其他值得他注意的事了。
这模样,怎么像是要对她表白似的!
宋积云心里“咯噔”一声,愣了愣。
洪熙已道:“我听说文思楼的文先生从杭州淘了株墨菊回来,很是稀罕,想过几天办个雅会。我想着宋家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大家肯定都累坏了,就想请宋小姐和宋太太还有另两位宋小姐去瞧瞧,散散心。”
是她误会了吗?
宋积云有些拿不准,但她既然无意和洪家成为通家之好,自然要婉言拒绝:“多谢洪公子了!马上就是家父七七的祭日了,您这批定制瓷也要尽快安排下去,只怕要让洪公子失望了。”
“是我疏忽了。”洪熙连声道歉,失望道,“我听说到时候梁县新上任的父母官也会去。这才想约了宋小姐一起去的。”
宋积云心底暗暗皱眉,却不可否认,她被他的这番话打动了。
梁县这位新上任的父母官她还没见过呢!
她朝着洪熙笑了笑,黑白分明的眼眸明亮璀璨,端起茶盅用茶盖拂着浮叶道:“谢谢洪公子告诉我这个消息,我和元公子一道去好了!”
洪熙闻言,微微一愣,脸上明显划过失落的神色,随即轻笑感慨道:“元公子真是好福气!”
宋积云端着茶盅的手顿了顿。
洪熙已笑道:“那我们宴会见吧!”
宋积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门外突然传来男子的声音:“什么宴?”
两人齐齐循声望去。
只见元允中穿着件竹青色净面杭绸直裰,悠悠然地走了进来。
他身材高挑挺拔,眉眼乌黑,肌肤胜雪,微微上挑的水杏眼清冷冷,矜贵端肃的神色却如冰堆雪砌般,透着森森的寒意。
洪熙和宋积云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洪熙更是恭敬地朝他揖礼,道了声“元公子”。
元允中微微颔首。
洪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他怎么会下意识地给元允中行礼?还表现得那么恭敬?
洪熙忙挺直了脊背,戴着戒指的手背在了身后,笑道:“是文思楼文老板举办的赏花宴。”
他向元允中介绍着文思楼和文老板,还特意强调了梁县新上任的父母官江淳也会去。
元允中认真地听着。
宋积云则接过小丫鬟手中的茶盘,亲自给元允中上了杯茶。
元允中向宋积云道了谢,指了指洪熙身后的太师椅,道:“坐下来说话。”
那居高临下的语气,让洪熙深深地吸了口气,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不禁用大拇指摩挲了几下食指间的玉戒指,这才笑着拒绝道:“不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赏花宴那天我们再见。”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宋积云说的。
宋积云无意和洪熙深交,自然是客气地应“好”,笑盈盈地送了洪熙出门。
洪熙发现元允中没有跟过来,迈出花厅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元允中端坐在太师椅上,正低头喝茶。
秋日的早晨,阳光温暖,他低垂着眼眸,侧脸的轮廓线条分明,凌厉高冷。
洪熙莫名心底生寒。
他忙回过头去,大步离开了宋家,直到洪家的大总管虚扶着他上了轿子,他才觉得心里慢慢回暖,吩咐大总管:“你再去帮我查查那个元允中。”
他总觉得元允中气势太盛。
洪家大总管有些意外,但还是应诺,手撑着轿帘犹豫着低声道:“您约了宋小姐去赏花宴,可文先生的请柬……”
梁县新来的这位父母官江淳,只在当初交接官印的时候,梁县县衙的一些官吏见过。紧接着官城有三品大员巡抚江西,他和梁县之前的父母官都连夜赶往南昌府,连接风洗尘宴都没来得及举办。
文思楼的这次赏花宴既是江大人第一次亮相梁县,也是梁县有头有脸的学子、乡绅第一次拜见他,文先生为了稳妥,并没有大肆宴请,而是反复的斟酌,不仅把宴请的人数控制在了一定的范围内,参加宴会的名单也是想了又想的。
宋家,因为女人当家,并没有在宴请的名单上。
洪熙舒舒服服地靠在轿子的椅背上,慢慢地转了转指间的戒指,笑道:“有我在,你还怕宋小姐进不了门?”
洪家因为鹤山书院的缘故,得到三张请柬。
他祖父外出访友未回,他弟弟在苏州还没有回来。
洪家的大总管欲言又止。
如果宋小姐在他们家公子之前到呢?或者是一时有事耽搁了不在呢?
洪熙冷了脸,道:“回去吧!”
洪大总管躬身,放下了轿帘。
宋积云转回花厅,元允中正在那堆礼盒间转悠。
见她打量,他抬头看了看她,拿起了放在中堂下红漆四方桌上的礼单,随意地打开,念了起来:“曹氏青檀皮宣纸十刀;二马堂紫毫湖笔两盒;苏州思序堂花青膏两盒,赭石膏两盒,朱砂两盒;定慧寺合和香两盒;金银雕花三转玲珑球一对,象牙素纱团扇十二柄。”
如果说之前是纸笔颜料,还和画画有关,后面就全是些闺中玩意了。
宋积云听了暗暗皱眉。
元允中冷哼一声,打开了其中一个锦盒。
锦盒里装的是那对雕花三转玲珑球,一金一银。
曾经有做艺术品收藏的掮客送过宋积云一个象牙的玲珑球,金银做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拿起来仔细地看了看。
玲珑球核桃大小,有二层。最外面的一层雕着折枝牡丹花,第二层褛雕着万字不断头的花纹,最里面是个小小的空心。
虽然和她手里的那个雕了九层,层层都是不同花卉的象牙玲珑球不管是材料还是工艺上都不能比,但那个掮客曾经告诉她,她手里那个象牙雕的玲珑球是纯欣赏的,若是要放香料,还是得鎏金或者是鎏银的更好。
不知道这两个玲珑球是金银的还是鎏金银的。
她好奇地翻来覆去拨弄着。
元允中嗤笑:“就这!”
宋积云僵住,道:“有什么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