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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你辛苦了。◎

林循说完这句话, 床边的人蓦地直起腰,背过身去。

她的视线跟随着他,看着他绷着脊背, 手在身侧慢慢攥成拳。

整个人就好像一根要崩断的弓弦。

林循看着他的背影, 没说话。

她忽然觉得好悲哀,又很无力。

她知道自己这样蛮渣的,哪怕这段感情起初就不走心,但也是她先挑起来的,现在轻易说放弃的又是她。

但是她真的感受不到了, 所谓的心动也好,喜欢也罢。

她什么都不想要了,美好的甜蜜的,统统懒得去追求了。

也不想再花精力去维持任何关系。

在刚刚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一直在原始森林里奔跑,身后全是各种猛兽、猎人、毒蛇、虫蚁。

她起初拼尽全力地逃跑, 绞尽脑汁地躲过了一次又一次险境。

但最后还是被拖进了某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里,看着自己一点点被蚕食。

林循想了会儿, 开口跟他解释:“沈郁,抱歉啊, 那天我说想跟你在一起,你起初是不同意的, 让我考虑清楚。”

她说到这顿了一下, 才继续道:“我当时……的确觉得自己考虑清楚了。我以为我的生活已经变好了, 所以想要追求一些,嗯, 跟生存无关的, 更美好更奢侈一点的东西……所以我才跟你保证, 你跟我谈恋爱一定会很甜。”

她语气很平静。

在回忆并且叙说着自己前两天的心理活动。

“我本来真的打算跟你好好谈的,包括今天的约会……”

“我买好了游乐园的票,想先带你去坐过山车,然后下午我们再一起去做耳疗。”

“我其实有点恐高,胆子也不大,所以坐过山车的时候从来不敢睁眼……耳疗也是,闭着眼躺着享受就好了。”

“所以这两件事,都不需要视觉参与,我们应该会有一模一样的体验……”

她说到这里,忽然被他打断。

“那等你康复出院了,我再陪你去不就行了,又为什么要算了?”

他依旧背对着他,语气很压抑。

林循顿了一下,有点不忍心。

她该怎么解释呢。

说了他应该也不会懂的。

情绪这种东西,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并且无解。

就像大一那次。

明明昼夜不歇地供自己复读完,终于考上了理想的学校,兼职和学业都步入了正轨——她这么怕黑的人,逼着自己在昼山阴沉沉乌糟糟的冬季夜晚,每夜每夜骑着车穿行在大街小巷里,把全身的勇气和力量都调动起来,一单一单地攒着下学期的学费。

那时候她有一个记账本,清楚地规划着大学四年需要多少生活费和学费、毕业之后要多少启动资金。

这些总账,被细致地剖化成每天要攒多少钱,打多少份工,每天打卡完成任务的时候,都觉得未来在朝自己一步步靠近,希望就在眼前。

——却因为两个摔烂的外卖,突然就想放弃了。

还有一次,是她大学毕业的那年。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又咬着牙多走了三年,经济条件也比之前有了飞跃。

可内心却像是被蚕食到了某种程度,再一次崩坏了。

所以万念俱灰地丢掉多年打拼的一切,回了青原。

如果不是那次体验很差的相亲,那双在黑夜里触碰她胸口的手,她或许真的会在那儿烂一辈子,再也爬不起来。

人真的是很割裂的生物。

她的确一直在为了未来努力。

但同时,也在被未来消耗吞噬。

这两条线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同步存在,互相滋养,扎进她的血肉里。

就像光影的两面,相互依存,光越盛大的地方,影子也越漆黑。

林老板其实到现在都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抑郁症。她哪有资格得这种病。

她真的觉得自己只是太累了。

这次也一样,她自己知道,甚至比前两次更严重万倍。

她已经走不出来了。

毕竟。

她连这么多年唯一渴望过的最奢侈的存在,也懒得再追求了。

“是我自己的问题,你要是觉得不爽,”林循盯着他的背影,没解释太多,“骂我几句出出气好了,别太往心里去。”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直到被一阵敲门声打破。

周警官推门进来,一进门就感受到房间里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不由得愣了一下。

但这是小情侣之间的私事,跟案子无关。

他兀自大步走到床边,拉了张椅子坐下,自我介绍完便直接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本子和笔——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嫌疑人或许早就突破了封锁线逃走了。根据现有的证词想在这么大的昼山抓到人,不亚于海底捞针。

所以刚接到电话说受害人已经醒了,他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开口之前,周警官还是稍微压了压心里的着急,关怀了一句:“林女士总算醒了,感觉精神怎么样?”

林循木然地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地坦言道:“您直接问吧。”

周警官觉得她的反应很怪,完全没有其他受害者死里逃生后的心里阴影,甚至没有任何喜悦或后怕的反应。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女人半躺在病床上,直勾勾看着他。

那表情似乎在说:“我很累,赶紧问吧。”

周警官咳嗽了两声,没再多想,开始问准备好的问题:“林女士,根据现场的痕迹和目击者的证词来看,歹徒应该是伪装成快递员进了您家……您跟他之前认识吗?”

林循静了一会儿,说道:“算是认识,他跟了我很多年了。”

她话音落下,周警官反而松了口气。

熟人作案,总比无差别杀人好查。

他继续问:“请问您跟他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周警官记录的手一顿,抬头看她,有点没明白“算是认识”和“没有关系”之间的逻辑联系。

秒钟一帧帧地走。

林循原本想让沈郁出去,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让他知道也好。

他知道的话,应该就不会觉得她的提议有多难接受了。

她跟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闭了闭眼睛,轻描淡写道:“如果真的要说关系的话——”

“——十六年前,他爸把我爸杀了,尸体就埋在昼山郊外。”

她话音落下,病房里的另外两个人呼吸都是一窒。

周警官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这案子的性质,根本不是他原先猜测的入室抢劫或者情杀,远比他想得更加恶劣、耸人听闻。

他压了压心底的悚意,来回踱了几步,又重新坐下,声音比之前严肃了一个层次:“继续说。”

林循挖了挖手背上的纹身,低下头。

声音不咸不淡的。

“我爸是青原人,二十年前来昼山务工,于十六年前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杳无音讯。”

“十二年前,我和我奶奶拿着老家的拆迁款来到昼山寻亲,那年我十五岁……”

“三年过去,我们每周都会骑车在昼山的大街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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