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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

 

他对这部剧有信心,相信它能够凭借自身的高品质出圈。

“一只夜莺”值得。

这也应该是林老板真正想要的。

原本这样的打算没什么毛病,他亦想好了等尘埃落定后,两个人感情更稳定些,再徐徐图之、一层层地剥掉马甲。

总之不能让人跑了。

但变故就在于,他们领证了,再瞒下去该出事儿了。

一切突然迫在眉睫。

沈郁缓缓吐出一口气,摸索着拉开一旁茶几的底层,拿出那两份还没捂热的结婚证。

他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头疼地叹了一声。

到时候,她不会认为,他是在骗婚吧?

-

昼山城西边郊区,龙湖南岸伫立着一座庞大的监狱群。

厚而高的灰白围墙将整个建筑群重重围住。

探视时间刚过,赵桅低着头从斑驳的铁门出走出来,寻到路边停车场里自个儿的车,拉开驾驶位的车门。

他没有立马开车,反而摇下车窗,隔着灰蒙蒙的路灯,回望着群山下巍峨的监狱群。

三层楼高的监舍楼像个巨大的厂房,里面分隔出一间间几平米大小的格子间。

其中有一间,关着他父亲。

过去的这些年里,他从来没来探视过他。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赵桅收回视线,忍不住拉开储物夹,摸出包烟,点了一根抽起来。

烟雾袅绕,他却越抽越烦,整个人像是被指尖的那点猩红燃着了一般。

许久后,烟蒂渐渐熄了,就在他要去摸下一根时,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响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记录,是王素梅。

赵桅面无表情地接起来,还没出声呢,对面先传来嘶哑又尖锐的骂声。

“赵桅,你上哪儿去了?你是不是报警了?今天警察来家里调查了。”

王素梅有点歇斯底里,恼羞成怒般讲了几句很难听的脏话,“我都跟你说了,我那是犯病了胡言乱语,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畜生——”

赵桅直接打断她:“我在龙湖监狱,我刚刚去见赵一舟了。”

他懒得跟她废话,省去了所有的过程,只冷冷说道,“他全招了,也说了会出庭作证。”

王素梅的所有咆哮和尖叫都在这瞬间戛然而止。

像根崩断掉的皮筋。

半分钟后,她急促地呼吸着,伴随着语无伦次的自言自语:“不可能,老赵不可能招认……他都快出狱了,你在骗我。是不是还想来套我的话?杀人的就是赵一舟,就是他,你想做什么?你想害得我们全家不得安宁吗?你个不孝的东西。”

赵桅停了片刻,只说了句:“你还知道,我也是你儿子啊。”

他淡淡说了这句,便挂断了电话,没再停留,抬头看了眼象征着团圆的圆月,趁着夜色往城市里开。

他从记事起就知道,王素梅很偏心。

赵帆是她眼中的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而他呢,只是一个意外。

——因为王素梅流产太多次,再做一次人流会有危险,所以不得不生下来的,意外。

赵桅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一次被赵帆骗着吃了一条毛毛虫,那令人作呕的触感,他到现在都记得。

然后王素梅知道后,却只说赵帆是在恶作剧。

又是恶作剧。

这样轻飘飘的三个字。

所以赵桅几乎不再告状。

他知道,告状没用的。

在赵桅的记忆里,八岁之前,那个令人窒息的家里,唯一在意他的,只有赵一舟。

他会在开完会后,抓一把会议桌上的巧克力带回家偷偷带给他,因为家里的所有零食都是王素梅专门挑的、赵帆喜欢的口味。

也会在王素梅让他穿哥哥的旧t恤上学时,带他去买他喜欢的、胸前印了奥特曼的新衣服。

后来他被寄养到舅舅家。

赵一舟时常去学校探望他,每次来,都会给他带很多故事书、五花八门的文具。

他让他好好学习,要他将来有出息。

也给他讲一些浅显的做人的道理。

赵桅还记得,初二那年,他和班里一个男生闹了矛盾,打了架、挂了彩。

班主任说要联系家长的时候,他不敢让舅舅舅妈失望,生怕给他们添麻烦,便将电话打给了赵一舟。

他怒气冲冲地赶过来,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压着他的头让他给对方道歉。

逼着他发誓,以后不再做违反校规的事。

所以赵桅一直不能理解,这样的父亲,会杀人。

他原谅不了他,从来没来看过他,就当作自己没有这个父亲。

除了今天。

车子拐过一个弯,轮子压过山道上凹凸不平的坑洼,溅起半人高的积水。

赵桅盯着前方荒草丛生的路,小心翼翼地开着。

今天赵一舟起初是不承认的,跟王素梅一样,他咬死了是他杀的人。

任赵桅怎么劝说,如何讲理,甚至歇斯底里地咒骂,赵一舟始终咬紧牙关,对当年的事闭口不谈。

听说赵帆那边更是混不吝,拿测谎仪都审不出半句真话。

他们一家三口背负着一条人命,默契十足地结伴走在漆黑的道路上,仿佛“负重前行”的苦行者。

就好像一条歪路,只要闭着眼睛结伴走到黑,就会成为康庄大道。

后来,赵桅嘴皮子说干,完全没了任何劝说的意图。

他转而说起了一些从没跟家里提过的不相干的事。

他们不会在意的事。

“跟你说一下,我去年大学毕业了,北霖理工。还不错的学校吧,是985,是你要我有出息的。”

“我虽然过了保研线,却在公示前夕被撤掉了名额。”

“我也想过考公或者考编,回昼山当个物理老师也好,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物理……班主任很直白地跟我说,我考上了也过不了背调。”

“因为一直以为能保研,我错过了去年暑假秋招的机会,找了半年工作,现在只能在一家外包公司干私活。我的领导是我们同班同学,上学那会儿gpa比我低将近1个点。”

“上个月赵帆被抓上了新闻,交往了三年的女友起初还安慰我这不关我的事,可后来有一天,她忽然跟我提分手了,一点预兆都没有。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

“那次陪妈去精神科,我也做了个心理测试。微笑型抑郁症、讨好型人格,都是重度。医生说,应该有好多年了。”

“你知道,这些都是为什么嘛?”

赵桅颓丧地看着他。

平直的眉心失去了所有愤怒与挣扎,写满认命。

探监的时候不让抽烟。

他只拿了一根在手里,没点燃,时不时去闻两下,像个被逼到绝路的瘾-君子。

“我以前总劝自己,你做了这样可怖的事,害得人家家破人亡,活该坐牢。我又偏偏是你儿子,是花你的钱、受你的荫庇长大的,那这些惩罚,就该是我的。”

“但我现在知道了,压根不是这样。”

他盯着赵一舟的眼睛,漠然地问他。

“你们两个是‘伟大’的父母啊,为了保护你们的心肝宝贝,不惜赔上一切,真是‘可歌可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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