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啊?”
“我说仓鼠。”
宁岁抿唇:“早就挂了。”
谢屹忱脚下一顿,她意识到他误会了,诚恳道:“倒也不是被我扔死的。就是,其实仓鼠的寿命很短的,很多宠物也都一样,满打满算顶多三四年就寿终正寝了,哪能像我们人类活那么久。”
谢屹忱和她的距离不近不远,仍然垂眸看着地上的影子,懒洋洋又笑了下:“那也确实。”
“你呢?”
“嗯?”
宁岁侧过脸看着他,夏夜的清风微拂过她柔软的发丝:“你小时候做过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吗?”
“那就多了。”谢屹忱吊儿郎当地插着兜,给她举了个例子。
他小学的时候,正好赶上零八年北京奥运会,就把他爸给他淘的福娃铅笔拿到班上兜售,还跟同学们说这是奥运主办方限量供应,一根20块,还要填单子预定。会员打八五折。
光靠这个,谢屹忱轻轻松松赚了个千百块。后来他爸被老师请家长,老师强烈谴责他扰乱市场秩序和班级风气。因为有两个同学为了抢铅笔甚至打进了校医务室。
宁岁:“……”
真不愧是您,那时候就参透了饥饿营销的秘密。
她默了片刻:“那叔叔怎么说?”
谢屹忱哂道:“我爸觉得我挺有经商思维,虽然老师把我赚的钱都没收充公了,但他给我买了台switch当奖励。”
“……叔叔还挺开明。”
绕过一个街角就是电影院了,宁岁依旧颇为耐心地沿着马路牙子走,雨后的潮气缱绻,她不自觉扑簌了下睫毛:“我以为,你是那种典型的好学生呢。”
谢屹忱压下深漆的眸,眼里含着点似笑非笑的混不吝:“怎么?卖几根铅笔就不是好学生了?”
“……”
宁岁噎了下:“不是。”
她快速瞥他一眼,又移开,“我是说一板一眼学习,家里也很严格,长辈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那类人。”
前面是个十字路口,已经能看到发光的彩色招牌。前面人头攒动,是夏夜熙攘的人潮。
“如果你要这么定义,那我的确不是。”
谢屹忱跟在她身后侧,慵懒的声音随着晚风,不太真切地刮在宁岁耳边,“我父母很少管我,所以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
两人走进了影院,街上人多,这儿倒是还好,顶头的大屏在轮流播放今日放映电影,除了最热门的《疯狂星期四》,还有《四方阵》和《博物志》,听起来挺玄幻的。
宁岁问他:“你想看什么?”
谢屹忱不挑:“你决定。”
“那,”宁岁抬眸点了下最末尾的那个名字,旧片重映,试探问,“我想看那个,行吗?”
《美丽心灵》,谢屹忱很早就听说过这个片子,但一直没找到机会看。讲述的是数学家约翰·纳什的故事,博弈论和微分几何,患了精神分裂症却仍旧不断攀越巅峰的传奇一生。
他掏出手机直接扫了码:“好。”
宁岁凑过去才发现票已经出了,买的iax厅,价格比想象中贵:“说好我请客的。”
谢屹忱瞥她一眼,一脸“买都买了”的表情。
宁岁觉得好像也没法跟他说理,掰扯这上百块钱,抿了抿唇想说什么,转眼又看到卖爆米花和饮料的小食区域。
她眼睛亮了亮,想出个主意:“你想不想吃爆米花?这次我请你。”
谢屹忱看了看她:“好。”
“还要什么喝的吗?”
谢屹忱保持惜字如金:“都行。”
“……”
宁岁选择困难,纠结须臾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就去零食处排队了。
后来领着一桶爆米花和两杯雪碧检票,这片子没什么人看,他们的位置在中后排,正中间c位,前面零零星星几个人头。
电影院里很黑,一点光源都没有,宁岁脚下慢了许多。
正扶着最靠边的座椅困难地找排数的时候,身后亮起了手电筒照射的微光,映出了她的前路。
宁岁蓦地捏紧指尖,回眸看过去。
少年胸膛挺阔,很有安全感地跟在后面。
那双漆黑桀骜的眼仿佛也染着亮光。
察觉到她的表情,他半垂着眸,勾唇低低说了句:“你不是怕黑么。”
笔友
——你不是怕黑么?
影片前奏的背景音乐在这时候响起,掩住了周围的声音。
寥寥无人的影院里,谢屹忱举着灯,宁岁只能看到那双漆暗英俊的眼睛。
那光好像成了烛火,在他们视线相交处缓慢地摇曳,她无意识地眨了眨眼。
宁岁就那么看着他,没有说什么,心口有很短一瞬间的安静,一秒钟,也许两秒,而后电影屏幕开始放起了广告,整个大厅内都被照亮了。
也不再需要谢屹忱那束手电筒光,宁岁在一旁看着他耐心地收起了手机,两人一起向上走。到了指定的排数时,谢屹忱依旧侧开身,示意她先进去。
宁岁发现他在这种细节处每次都做得格外妥贴,是那种很有教养的男孩子。
他们在相对应的位置上坐下来,没等一会儿,场中灯光转暗,雄浑厚重的背景音乐响起,正片干脆利落地开始了。
不得不说,纳什的选角男演员罗素真的演得很好,用神态和动作将一个天才、甚至一个钻营于真理完全忘我的怪咖诠释地淋漓尽致。
数学是伟大而富有奥秘的东西,能够将枯燥乏味的知识串连在一起讲一个新的故事,宁岁也曾体悟过这种灵感一瞬的花火,是很迷人的存在。那种短暂的美丽让人想要坚守永恒。
要是换个人宁岁就不请对方看这部电影了,但是她觉得如果是谢屹忱的话应该能理解。
有一段时间宁岁甚至被罗素演出了鸡皮疙瘩,电影院寂静无声,她口干舌燥,喝一口雪碧,下意识想到桶里拿一颗爆米花吃。
谢屹忱也正好伸手,两人的手指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碰在了一起。
宁岁的指尖被冷饮渲染得冰凉,谢屹忱的手掌温热,这种明显的反差感让她不自觉顿了一下。
谢屹忱先反应过来,很快收回了手,压着声道:“抱歉。”
指尖的触感还在,宁岁掩在腿侧的掌心轻轻摩挲了一下。
以前没发现,其实座位和座位之间挨得还挺近,她抿了下唇:“没事。”
两个小时过得很快,尤其是当两个人都认真专注的时候。
这电影其实挺压抑,特别是后期,看得宁岁是眉头紧皱。她想起亚里士多德说过一句:“凡是伟大的天才,骨子里都带有疯狂的特征。”看起来切中肯綮。
宁岁觉得自己应该不是个天才,因为她和废寝忘食的纳什相比,的确是显得没心没肺了点。
哪怕是高二那段时间,也是一顿不吃就饿得慌,还没上晚自习就在想今天夜宵到底是扬州炒饭还是香葱煎饺。
散场以后,前排的观众坐了好久才离开,宁岁侧眸去看谢屹忱,他正低着头,黑色碎发掩在额际,眉目微沉,长睫淡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这种情绪也只维持了一瞬,很快来无影去无踪,谢屹忱抬眸,显然也意识到了她在看他,还挺气定神闲地问:“怎么?”
“你知道这个电影试图告诉我们什么吗?”宁岁忽然若有所思道。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