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老爷夫人吩咐务必带你回去。】
这个“务必”的意思,就是不管用什么方法。
谢淮京随便套了套衣服,也没管还在湿漉漉的头发,揣着钥匙和手机下楼。
楼下, 管家和保镖等着。
管家站在最前面,无声叹息了声, “夫人和老爷在等你。”
谢淮京没什么反应,从他们让出的路经过, 坐进车里。一左一右两个保镖,关门的瞬间便落锁, 谢淮京靠着椅背,余光瞥到窗外一闪而过的女生宿舍。
谢家大宅亮如白昼,谢淮京推门进去便看见在沙发上喝茶看报的谢正明和安华溪。
“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管家说,“少爷很配合。”
安华溪将手里的茶倒掉,像是没听到管家的话,“不新鲜了,全部扔了吧。”
一旁的阿姨怔了下,这是今天下午刚送到的茶叶。但主人家都开口了,她照办,“好的夫人。”
阿姨动作麻利的将桌上的茶水收拾干净,又换了一套新的茶具。安华溪理了理旗袍裙摆,姿态优雅的继续品茶,而谢正明更是眼也没抬,仿佛根本没发现站着的谢淮京。
看似和谐,空气却像凝固,等在旁边的佣人手都不敢随意乱动。管家看着沙发上的两位当家人,在心里摇了摇头,退到一旁。
谢淮京双手揣兜站在那里,像是根本没被其他人影响,从裤兜摸出烟盒磕了一支,低头正要点燃,就听谢正明开口—
“跪下。”谢正明说,“不跪你们帮帮他。”
谢淮京点火的手顿在半空,没等他将打火机关上,膝盖受痛,两边肩膀被人摁住,强制的双膝跪地。打火机掉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地声音。
谢正明看了眼地上的打火机,佣人不敢怠慢的将打火机捡起,双手放在谢正明面前的茶几上,往后退了五步站在一旁。
谢正明淡淡开口:“打二十鞭,关到地下室反省。”
安华溪换着电视频道,像是觉得无趣起身上楼,在快要迈上台阶时想起什么,“关到学校上课,不准给他吃的。”她看了眼谢淮京,眼里无波无澜,仿佛在看陌生人,“这么多年,还是学不会听话。”
谢淮京看着他们上楼,在楼梯口分道扬镳,嗤笑了声。
后背一阵闷痛,短袖隔不了多少力道,藤鞭打在背上仿佛要将皮肉生生割开,谢淮京皱了下眉,但也仅是皱了下眉。在又一鞭落下时,其他人不忍的将目光瞥向一旁。
三鞭下来,谢淮京额头已经全是汗珠,衣服紧紧贴着后背,不知道到底是汗还是血。
二十鞭结束,谢淮京后背已经痛得麻木,如刚被火烧过一般,空气裹带着血腥味。保镖将他架起来扔到地下室,门在面前关上,落锁之后只剩寂静。
谢淮京躺在湿黏黏的地板上,身侧有窸窸窣窣的声,有什么东西在嗅他手背。他也没动,在黑暗中闭上眼,麻木的等待时间过去。
“嗡嗡”
裤兜手机振动两下,微薄的光亮映出在身侧东嗅西嗅的老鼠,老鼠似被这光亮吓了一跳,眨眼便跑得没影。
谢淮京摸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很刺眼,他就着这个亮度点开。
两条消息,都是迟雾发来的。
【:谢谢你今晚陪我吃饭。】
是迟雾的微信昵称。
另一条是歌曲分享。
谢淮京目光稍顿,将手机放在一旁。跑开的老鼠又回来,淌过水面带着腐臭的声音,老鼠爬上屏幕,光亮被挡了一下,钢琴的声音从手机传出。
很轻很缓的音乐,如春天的第一场雨落向大地,琴声婉如砸落湖面的雨水,清远幽旷,掩盖老鼠爬行的声音,穿破地下室的黑暗。
一曲完毕,再次陷入寂静。
谢淮京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屏幕还亮着。他摸到手机,拇指点击上面的播放。
地下室温度阴冷,冷意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钢琴曲循环播放着,谢淮京就着手机的光看雪白的天花板。
“你的一切都是我们给予的,不听话就只能成为垃圾,像这样—”安华溪将手里纸巾丢进垃圾篓,温柔的对他说,“扔掉。”
“不是的,你不是垃圾,永远不是。”
一道清脆的声音涌入脑海,陌生又熟悉。
“谢淮京,你要相信你是最棒的。”
谢淮京太阳穴突突地跳,大脑像是被人用针疯狂刺穿,说话的人藏在白雾后面,他听见很多声音,雷鸣,大雨,还有被雨打湿的自己。
知觉已经麻木,老鼠和音乐声逐渐远去。
消息发出去后没收到回复,迟雾也没再继续,关灯睡觉,但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右眼皮不断的跳。
她睁开眼,给爸爸拨去电话。
“喂,小五。”
迟雾:“你在家吗?”
迟父:“在,今天下早班,怎么了?你回来了吗?”
“没有。”迟雾赶紧说,“没事,我就问问,快递估计明天就到了,试试看合不合身。”
“快递今天给我打了电话的,我明天就去取,以后不要给我买衣服了,钱你自己留着,给自己多买点吃的穿的,我衣服够穿。”
话这样说着,但言语之间的喜悦掩也掩不住。
迟雾,“我的衣服已经很多了。”
“你哪有几件衣服,马上换季了记得买衣服,别冻着。”
她开学时几个季节的衣服都带了,但爸爸总是觉得她衣服不够,怕冷着。迟雾应下,不再耽误爸爸休息,挂断电话。
搁下手机,迟雾滴了两滴眼药水,带上耳机放催眠曲助眠。
十一假期接近尾声,同学陆续返校,图书馆的位置又开始变得难抢,迟雾做完最后一张试卷,将书还回原位。董尚熙和荀瑶已经回来,躺在各自床上玩手机,晚上几人提议出去吃火锅。
“人类不解事件之一——为什么逢年过节都有一些不曾见过的亲戚拉着你家长里短。”荀瑶咬着碗里的牛肉,吐槽这些天的事,“十一天,我至少九天都在窜门,脸都快笑僵硬了,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真的不想认识那些亲戚。”
董尚熙喝着果汁,“你这还好,至少父母没让你记住这个家的产业,那个家儿子女儿多大年纪,以后要跟谁常来往。”
荀瑶跟她碰杯,“不多说,都在水里。”
董尚熙叹了口气点头,喝了一口果汁后又说,“不过想想,我还算很好的,幸好没生在谢家。”
迟雾夹青菜的手顿了下,顺着她的话问,“怎么说?”
董尚熙看了眼四周,示意她们过来点,“谢淮京的父母是强强联手,从小就对谢淮京进行继承人的教育,上大学之前,他除了睡觉几乎没时间休息,不是做题就是在参加竞赛的路上,为此谢淮京还离家出走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又被找回来了。”
迟雾心下一颤,“离家出走了多久?”
董尚熙想了想,“一年吧。”
烟雾涌进眼睛,迟雾眼睛被熏得疼,起身到盥洗台清洗。
洗了三次,眼睛才终于不疼,迟雾扯了张纸巾擦拭眼睛周围的水渍,耳边回响董尚熙的话。
所以他到村子里那年是离家出走。
饶京到临江,再到他们村子近一千五百公里,他一个人走了这么远。
迟雾觉得不对。
如果他是离家出走,他的转学手续怎么办的,真是离家出走的话,为什么是管家直接来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