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息。当晚手机频繁的来信提醒,让郑斯澜觉得烦不胜烦,他想干脆把对方拉黑了事,正准备删掉信息时不小心瞄一眼,却登时愣在原地。
“你跟你老板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儿子,你有能耐啊,找上这么个有钱人!”
“是你妈今早在路上碰到告诉我的。”
“呵呵,她以为我会帮忙阻拦你们,那就大错特错了!”
“相反,我可以支持你,就连户口本给你,让你去跟他结婚都成!”
“我可不是你妈那种思想不开明的人。”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啊,你得让他先给我一笔彩礼钱!”
“我看你妈就是个蠢脑子,人家那么有诚意,又给房子又给股份的,居然都不要。”
“她不要,我要!”
“乖儿子,听爸爸说,男人和男人没法长久,你呀,要趁他现在喜欢你,多捞点,这才是聪明的做法。”
“万一到时候你们分了,人不在,好歹钱在。”
“不然,人财两空,被人白玩一场。”
“听爸的话,没错。”
“你怎么挂掉我电话?拍戏有那么忙的吗?”
一条条短信看下来,郑斯澜心中怒火腾腾而起。他过了好一会儿总算从气鼓鼓中缓过来,微颤着手回了一条信息过去骂道:“你有病吧!”
下一秒,他不假思索将郑聂的手机号码拉入了黑名单。上次衣服和手表被偷一事,由于东西最后悉数归还,加上殷盛劝他不要上心,他才不了了之,没跟父亲计较下去,没想到对方现在居然给他整这出,简直让他无语透顶。
然而,即便被拉黑,郑聂还是换了个号来继续骚扰,郑斯澜只好再次拉黑那个新号码。
反差
演员首先得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人,然后才是个演员。他们通过演技,可以向镜头展示一切,也可以掩饰一切,而在镜头背后,有着怎样的悲酸苦楚,只有个人知晓。
郑聂的频频打扰,终究让郑斯澜这位演员的心神受到了不小的影响,甚至牵连到他的工作。
“小郑,感觉你今天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唐洵导演虽然有威严,但不苛刻,加上郑斯澜一向兢兢业业,表现良好,他难得见郑斯澜在他讲戏时发起愣来,不由关心询问:“是不是昨天拍戏淋了一天雨,身体不舒服?”
“导演,对不起,我走神了。”郑斯澜忙歉然地躬了躬身,收回散乱的思绪,“可能……可能昨晚没有休息好。”
“再坚持一下,”唐洵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今天如果能够顺利拍完,我们就能快点腾挪到h市的影视城去,不必在这路远还蚊子多的地方待着了。”
郑斯澜勉强打起精神,挺直腰板,应道:“好。”
饰演慧空父亲的老戏骨郭华见郑斯澜神情依旧有些萎靡,提议道:“小郑,我带了速溶咖啡来,若不嫌弃,你要不要去喝一杯,提提神?”
“不嫌弃!”郑斯澜感激的眼神里带有一丝难掩的伤感,“谢谢郭老师。”
郭华笑如慈父,回道:“不客气的。”
“小郑,现在去吧,”唐洵看了看表,直接发话,“给你十分钟。”
“嗯,谢谢导演。”郑斯澜话音落下,便转身跟着郭华走向休息的地方。
即便到了夏季,山上的凉意也明显,何况暴雨转阴,仍不见日光。郑斯澜喝下半杯热咖啡,总算感觉身心透着一股暖意,目光不自觉地朝不远处的郭华望去。方才,他之所以在导演等人面前晃神,正是因为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郑聂联系不上他,便去找他的经纪人纠缠,当然,隋和在征询过他的意见之后,如法炮制,也把郑聂给拉黑了。谁知道,郑聂此路不通,另寻他途,竟径直跑去联系殷盛,幸好,他没能成功,因为殷盛当初是通过私人秘书给他打钱的。
昨夜,当听到殷盛语气平淡地说及此事时,郑斯澜瞬间感觉无地自容,整个人都快要气炸了,为了避免在心上人面前崩溃,他在向对方请求千万不要搭理郑聂之后,不得不找了个拍戏淋了雨头有点疼的托词声称要早点睡,结果却彻夜辗转难眠。
这时,没有助理的郭华亲自整理好私人物品走了过来,看着郑斯澜若有所思的模样,出声问道:“小郑,感觉好多了吗?”
“好多了。”郑斯澜收过神,心中不免怅然,他真正的父亲还没一个演的父亲对他好呢。他扬了扬手里的杯子,微微笑道:“郭老师,您买的这咖啡,挺好喝的。”
“它是便宜货,我一开始还担心你们年轻人喝不惯呢。”郭华说这话的时候倒是很坦荡,毕竟,比起郑斯澜这样能当主演名表在腕的年轻人,他常年充当配角,收入并不丰,在生活上自然讲究经济实惠不挥霍。
郑斯澜仰脖将剩下的咖啡一口灌完,“怎么会?”
郭华见他杯子见底,不由笑了笑,然后闲聊般说道:“小郑,你演慧空演得很好,但我始终感觉,当你和我搭戏的时候,有点怪。就是,你似乎其实特别抗拒父子重逢温情的那些戏份,好像打心底里不相信父亲的那份爱意。冒昧问一句,你和你父亲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呀?”
“……”被说中心事的郑斯澜当即愣在原地。
剧本里,慧空的父亲俞坚二十年来从不曾放弃,几经辗转,好不容易找到因战乱失散且被拐卖到异地的儿子,于是乞求对方下山还俗,再续父子天伦,但慧空第二次剃度时已经在佛前郑重发誓,要终身尽心侍奉佛祖,自然不愿意离开,并且叫父亲不要再来打扰自己。俞坚思儿心切,只好常常跑到山上来偷偷看儿子,有时放下一篮新鲜的果子,有时在慧空砍柴必去的后山先行砍下树枝,好让对方去捡。
虽然慧空对父亲一直避而不见,但久而久之,还是发现了对方为他做的这些事情,内心渐渐有所触动。后来有一次,天下大雨,山路湿滑,俞坚不小心摔了一跤,慧空刚开始还找了出家人慈悲为怀的借口跑去帮助,直到他听到被他背到背上的父亲感叹“我以前也这样背过你啊,可惜那时候,你还小,现在恐怕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他泪流满面,终于再也无法无动于衷,也再压不下那份天生的孺慕之情,在内心强烈挣扎一番之后,又一次向净灯方丈请求恢复俗人身份。
这些父子戏份,郑斯澜在起初接触剧本看到时也曾经感动不已,未料,轮到他自己来演绎时,他作为演员的那些信念感竟骤然失了效,遇到相关镜头,他总是要ng上好几遍,才能如导演之意,表达出到位的情绪。
郭华见郑斯澜没吱声,不敢继续问下去,怕问出什么伤心往事,歉然地说道,“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
“没事,郭老师。”郑斯澜抬起头来,微微苦笑,“我和我父亲确实关系不好。”正因如此,他才很难在这方面与人物真正共情,每当演到父子之情的内容,他心里并不认同,于是,不由自主地别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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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搭对手戏的郭华很能调动情绪,在山寺的最后几场戏最终得以顺利完成,郑斯澜心底的挫败感却久违地卷土重来。戏里,他在演绎着父慈子孝,戏外,他跟父亲的关系却有可能面临土崩瓦解。
代入式的表演很是伤人,演完山路台阶上的父子戏之后,本在戏中哭了一场的郑斯澜止不住心里的悲戚,回到酒店后又哭了一场。若不是殷盛一个视频打来,恐怕他还暂时出不了戏。
见了面,殷盛第一句话便发问:“斯澜,你刚才哭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