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到底还是噎了噎,虽然始终没想明白为何,但音音却很明白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谈到婚嫁男女之事,是很该羞涩万分的,尤其还是自己的婚嫁之事。她想到今儿下午见到的李小姐,不过是旁人打趣提到了一星半点,人家就满面飞红,借口更衣被丫头扶着转身离开了。
就是没外人,她的表现也不能差李家姐姐太远,音音皱了皱眉,努力想些能让她羞愧的事儿:上次马球居然让守备家的女儿阴了她一杆子,一时大意在她手里失了球,真是奇耻大辱啊还有再上回,明明背熟了的文章,居然还是在夫子面前打了磕巴,下面坐着的陆珊珊那个扑哧的嘲笑声还有还有,好久好久前的那次,那个陈娘子拎着她的绣花,前面看着别人的都是一水的夸,到了她半天愣是想不到一句不刻薄的评价
如此种种,让音音本就因为急行微微泛红的脸更加红了。
陆子期看谢念音欲言又止的样子,尤其是她白皙的面容慢慢笼上了绯色,愈发浓艳。
他的指尖微动,伸手把茶盏拿进手中,另一手不自觉地微微扯了扯领口。
他听到音音又道:“哥哥我都知道了,这样的事儿你瞒着旁人可以,为何要瞒着我?”
怒起
“哥哥我都知道了, 这样的事儿你瞒着旁人可以,为何要瞒着我?”
音音面色绯红,仿佛洞悉了那不得见光的秘密。
陆子期闭了闭眼, 缓缓吐气,睁开后没有看向望着自己的音音,反看向她的身后,也许是落在了花厅门旁高几上那一枝灼灼绽放的桃花上。
落在膝头的手, 指尖动了动,他这才转眸看向谢念音,声音依然是清淡的:“你知道什么?”
他看着音音警惕打量周遭,提裙靠近自己,近到他能清清楚楚闻到她衣上传来的甜香气息,然后他屏息, 她俯身。
她的唇靠近他的耳边, 一开口,有温热的气息。
陆子期面色愈发冷淡没有表情,整个人却绷得真如玉石雕出一般。
好一会儿他才听清谢念音说的话, 他又怀疑自己根本没听清。
此时谢念音已重新站到了桌前, 扑闪着漂亮的眼睛望着他, 还神秘兮兮问他:“是不是?”
陆子期看着谢念音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出两个字:“什么?”
音音瞧了一眼门边的钱多和橘墨, 明明那两人都垂头一副两耳不闻门内事的样子, 她就是知道他们都竖着耳朵在听,她轻轻跺了跺脚,朝陆子期道:“哥哥, 你就别瞒着我了!”
“喝水, 闭嘴。”这几个字好像是从陆子期牙缝里挤出来的, 陆子期一时间只觉得训不得嗔不得,伸手捡了一个平日最不常用的大茶碗,冷着脸倒水,看谢念音还要开口,直接盯了她一眼:“别胡说。”
音音不干了,指着自己鼻尖:“我胡说?”好好的弄了四个漂亮丫头进来,瞒着她就算了,她自己猜出来了还说她胡说,“陪嫁丫头都给我准备好了,还瞒得我滴水不露呢!”
正在倒水的陆子期把手中青瓷水壶往桌案上一放,门边的钱多橘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连装着自己什么都听不见都忘了,正进来的钟大娘也整个愣住。
就听花厅中音音道:“你们真当我瞎,还是当我缺心眼呀,小莲茉莉小梅杜鹃,四个这么好看的丫头,我可不信钟大娘费劲巴拉真是找她们来咱们清晖院抬水扫地端茶送水的!”
旁边钱多心里哎呦了一声,清晖院里新添了四个绝美的丫头,巧妙地出现在少爷的四周,这半个月下来少爷一点反应都没有。
钱多挠头,这样四个丫头多难找呀,这可是钟大娘从少爷十六岁就开始物色至今的。前一批算是都折了,除了一个杏儿,其他的都熬不住出去嫁人了。就是杏儿,也没指望了。这一批,好歹算被主子注意到了,只是——不是他们的大公子,而是他们的小姐呢。
只是——,小姐刚刚说什么——
正好听到他们大公子近乎咬牙切齿地问出了他的困惑:“你的——陪嫁丫头?”
音音再自信,此时也知道自己可能想岔了点?陡然从发现了事实的紧张刺激中清醒过来,她声色弱了两分,眨了眨眼,退了半步,瞧着大哥,不确定道:“不是我的?”
她觉得听到了哥哥磨牙的声音,她瞧了瞧门边的橘墨:难不成真是日子好了,外头到处都是水灵灵的绝色小姑娘,一挑一个准白面馍,这么养人?
彻底听清楚小姐说了什么的钱多,还有门口刚要进来的钟大娘,俱都控制不住面部,抽搐了一下。
不约而同看向了端坐在八仙桌旁的大公子,连倒好的茶都忘了喝,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公子这会儿脸色可是真的不好看。
音音又退了半步,讪讪笑了一声,声音又弱了两分:“还还真不是我的那那就是你的?”
如今通房丫头标准都这么高了?像她这样的,要不是赶上有个好哥哥,有那么些嫁妆,也就够格竞争个通房丫头?
外头的世界都残酷成这样了
音音眼见着哥哥脸色愈发难看,不得不硬着头皮呵呵笑了两声:“怪不得瞧着她们跟哥哥怪般配的”配她,是浪费了些。
说着又呵呵干笑了两声。
音音现在只想回自己小院,把脑袋埋起来。她一惊一乍,自以为洞悉了清晖院的秘密,结果根本跟她半分银子的关系都没有把人家的通房丫头当成自己的陪嫁丫头,这要是让赵红英知道,够她笑到腊月里,——明年腊月。
她怯怯的目光一动,不巧,就撞上了哥哥看过来的视线:真冷啊
“般配?”陆子期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脸色有多冷,声音就有多轻柔。
一向聪明伶俐的谢念音,要说怕什么,就怕大哥这个样子。
此时她本就又羞又惭,羞耻得头皮发麻,人都木了,听到哥哥温柔得近乎阴森的两个字,她本能的摇头,嘴里却求生讨好道:“般配极了!就在刚刚,茉莉倒茶你看书,你们俩个真跟画上的一对璧人一样,就是那句‘赌书消得泼茶香’”
看着哥哥不见好转的脸色,感觉到花厅内愈发紧绷的空气,谢念音大脑飞速旋转,还没有理清原因,她就已敏感捕捉到哥哥层层攀升的怒气值,敏锐感知他人情绪需求的天赋告诉谢念音,这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说点好听的,先让对方怒气值降下来。
好听的?音音觉得自己诗词歌赋不知读了多少,可又是这样,书到用时,那些往日背得滚瓜烂熟的东西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嘴上胡乱道:“可以说是玉骨冰肌胜蓬莱,神仙眷侣下瑶台朝霞暮雨红尘伴,玉影相随处处春”
不对不对,更生气了
“人间舞翩跹,姻缘一线牵”越说越不对了,可她想不到别的了,总不能说“公子选玉色,侍寝金屏中”吧,大实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可想吹捧得恰到好处又是何其艰难呀!尤其是,音音嗫嚅着抬眼看了一眼一张玉面铁青的哥哥,她哥哥可比别人难吹捧呢。
“哥哥,我的好哥哥,我就是觉得她们美,就一不小心一不小心想岔了”音音弱弱强调这句:“一不小心”
陆子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看得谢念音头皮发麻。
她硬着发麻的头皮,弱弱呵呵了两声,这时候决不能安静,决不能任由尴尬和冷酷的紧绷气氛把自己包围住,不能让已经凝滞的透不过气的凝重形成合围!
胡说八道也要拼命突围,说不定哪句就打动生气人的那颗冷漠的心呢:“冷静想一想,我的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