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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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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身边的女孩开了口,说了话,她说:“嬷嬷,你来了。”

临城城门处, 知州老爷已经见过了持圣旨而来的国公府老嬷嬷。

哪知道来人不先去知州府中,要先去——

“陆家?”知州老爷觉得自己这会儿跟他那个傻乎乎的小妾一样。

对面嬷嬷肃着脸,矜持地点了点头。

知州老爷早已有各种猜测, 可再怎么猜,也猜不到这么个局面,这为国祈福的贵女难道不在庙里,在——陆家?

知州不敢问。

车轿启动, 突然地,小妾那句被知州老爷嗤之以鼻的“陆家那个捡来的,不就姓谢”冒了出来,愣是让知州老爷硬生生打了个颤,可却还是不敢往那里想,这可有点太吓人了!

不敢这么想的知州老爷念念有词, 自己可是动过让大儿子跟这位千金结亲的念头, 后来倒也不只是大姨娘的哭闹,而是他自己多想想也觉得,为了笼络俊才, 给大儿子娶个假千金, 确实有些亏心。

嘴里念着不敢这么想, 知州老爷不觉抬手拿下了官帽,眼看要入冬了, 今儿怎么反有些热了。

外头知州老爷派出的人已快马到了陆府门前, 翻身下马还没站稳就急匆匆递上拜帖,要见陆老爷,浑身上下都写着急急急。陆家人哪里敢怠慢, 当即就引到了陆老爷面前。

年到五十也算经过不少起落的陆老爷, 听到吩咐也差点站不稳:“贵人要, 来我们这儿,来陆府?”

很快整个陆府如热油下了锅,里里外外都动了起来。

陆夫人更是跟吃了灵丹妙药一样红光满面,贵人肯来陆府,说明什么?陆府除了她这个高嫁的闺女,还有谁能跟镇北大将军那边来的贵人扯上关系!陆夫人慌慌梳妆,压不下兴奋紧张:人呀,到底还是看命,她闺女命好!他们就是给人打压到谷底,照样能翻身。

什么举人,什么临城公子在金陵来的贵人面前,给人提鞋都不配!要不是她女儿,陆府再了不得,哪辈子都让这样的贵人入门!待接过与镇北将军有亲、金陵来的贵人,陆夫人就不信,清晖院那边还能护得住那堆山填海的嫁妆!

她就是拼着闹一场,也绝不会让步的!

而此时的清晖院反而反常的安静,只因为大公子吩咐了,无论什么事儿,都不能打扰他同小姐的这盘棋。

大公子的话,下面人是不敢不听的,连个折扣都不敢打。尤其是大公子强调了“无论什么事儿”,那就是无论什么事儿。

所以,得了消息的钱多尽管这会儿如热锅上的蚂蚁,也只是站在院门边转悠,一边听着外头动静,一边不时往前,望着那边正在西厢下棋的两位主子。

突然转暖的天气,最后的秋阳洒满院落,攀窗而上的一簇簇蓝雪花开得格外明媚热闹,一切都刚刚好。

陆子期从棋盒里捏出一枚黑子,捏在手里,眼睛却看向对面咬唇苦苦思索的少女。窗边风,吹动了大团的蓝雪花,也吹动了少女鬓边的发丝。

陆子期看着音音落下了她的白子。

他不动声色,只是捏着黑子的指尖似乎都在发颤,想说的话早已在心中反复了千百遍,逐字推敲了千百遍。

陆子期看向谢念音,心里鼓荡的都是:音音,音音。

唯有按捺,要慢慢说,不能吓着她。

慢慢来,他早已有了最周全的安排。临城不合适,待他中了进士,他可以谋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远离临城,也——远离金陵。

她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害怕。

从心意动那一刻,他就在为他们共同的未来筹谋,一步步走到今天,只待他落下黑子,赢了棋局。

然后,音音,你能不能点头。

每一步他都已走好,你只要,轻轻点头。

音音不太确定地落了子,抬了头,瞧见哥哥手中已经捏了黑子,她又往棋盘看去,明明看着自己这边形势还可,可直觉却让她总觉得——

突然——

安静的清晖院突然进了人,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儿。

音音诧异朝外看去,莫名地,她一眼就落在了人群正中那个婆子身上。

赵红英说,音音读书记性这么坏,可小时提及的赵家后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她倒好像能过目不忘。对,谢念音都不知道这是老天给自己的金手指,还是老天想给她金手指结果点错了地方,对于人事,一旦过目,她从不会忘。她的选择是,把它们堆放在一起,然后把门关上,再上一把大锁。

对于国公府谢家,尤其是从娘亲去世的冬日开始,她就上了锁。锁住它们,才能笑容满面地继续活。有些东西,如果不忘记,音音都怕自己会黑化。

窗外是昌德三十二年最后的秋阳,近乎温柔而热烈地洒下,谢念音还没看清那个腰杆永远笔直的老人是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就先看到了老人身旁站着的丫头,看清了她眼角深深的皱纹,连同她此时紧抿的嘴角都带出了纹路。

记忆中的这人,在那个人均八百个心眼子的谢国公府中,明明是个正常少女,可正常人心眼可没有八百个,所以在国公府里,这丫头就成了有名的缺心眼。她叫——偃月。

谢念音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腰杆笔直的婆子身上,素净的苍青色衣衫,垂下的苍老手腕上空荡荡的,那里曾有一个老玉镯子,是嬷嬷的宝贝。就是她,嬷嬷也只许她摸一摸,不许她拿下来玩的。要知道嬷嬷疼她呀,旁人都以为嬷嬷规矩大,可对着她,疼得恨不得把她看上的月亮给摘下来。

嬷嬷宝贝那个镯子,跟宝贝她一样。嬷嬷的镯子,没了呀。

音音视线上移,落在嬷嬷半白的发上,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落地梳成发髻,只一只银簪挽发。

娘亲去后,嬷嬷每晚拍她入睡,说的都是:“小姐,长大就好了。”“长大嫁去皇子府,就再也没人敢欺侮了。”

嬷嬷,是你吗?

我长大了,不曾再给人欺侮过。

陆子期也已注意到了来人,他捏紧了黑子,蹙了眉。尤其,他也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人群中那个婆子。

无他,一个能让他那个自诩清流的爹小心翼翼的婆子,怎么可能不引人注目。他爹那个满头珠翠的继室夫人,当了十几年陆夫人攒下的底气好像都没了,面对贵人,只剩下屈膝的逢迎和讨好。而那婆子浑身上下,甚至只一根素银簪子。

金陵贵人。

陆子期不能不心慌,心慌到他甚至想视而不见,他的视线重新落在棋盘上,他要落下他的黑子。今日,这盘棋是对他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任何事儿能挡在它面前。

他甚至觉得,他的整个前半生都在等这个秋日,等西厢窗下这盘棋。

他看了窗外,看了棋盘,唯独没有看对面的女孩。此时面对棋盘,他有一瞬间的恍惚,黑白交错的棋子竟然让他一向清明的头脑一时间错乱,只一瞬,他就看清了,看清了他要落子的地方。

棋盘上黑白棋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势均力敌,显然是持黑子人的有意为之,在这种始终的势均力敌中,却有一处,一旦黑子落,就会形成对白子的合围。

白皙修长的手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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