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的金陵谢家三少,和他始终护在心上捧在手心的一对母女,那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彼时,殷家唯一在世的儿子打了败仗人也死活不定,一桶桶脏水都泼到了他身上,已被盛怒的帝王削了骠骑将军的职,煊赫的殷家江河日下,能保住最后的体面,都是圣上看在殷家先人、先皇后和依然还在世的殷家老太太面上。
那个元宵夜,注定留在很多人心中,是很多人心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就是如今,偶尔忙碌之余,三房夫人还会跟自己的奶娘陈嬷嬷提起那一晚,温温柔柔地笑道,“也是从那时候,我才懂他一颗敬我爱我的心。”
每当这时候,陈嬷嬷也笑,“是呀,从那时候呀夫人才算跟老爷开始蜜里调油过日子,以前暗地里夫人跟老爷闹得呀,在外人面前夫人再懂事明理没有,偏偏对着老爷就有这么些小性,也得亏老爷爱重,处处容让。”
这时候三房夫人就对着奶娘,抿着嘴温柔追缅地笑。那些怒放的青春呀,那些炽热的真情,真是想想,都让人回味无穷。那些日子虽苦,但却浸着甜,如今已成为全然甜蜜安稳的回忆。
此时谢府三房院中,三太太刚刚回来,旁边的丫头赶忙端上茶水,拿起美人锤替更衣后阖目靠在迎枕上的太太轻轻捶着。
百合香袅袅,香炉旁的花几上是一个长颈美人瓶,内插着一枝腊梅和几枝草花,清淡素雅,颇有意趣。
“算着日子,陈妈妈快到了吧。”阖目的淡妆美人轻声开了口,问道。
旁边丫头赶紧答:“按接到的信儿算着,就是这两天了。”说着丫头看了看夫人没有小睡的意思,又道:“也就是夫人,居然让咱们大小姐把院子让出来,您这心也忒善了,要不是老太太,大过年的难道真让咱们小姐挪出去不成。”
年根底下事儿多忙得很,累了半日的三夫人动了动肩膀,旁边丫头赶紧放下美人锤,给夫人捏肩膀,三夫人这才重新靠回去,睁了眼道:“那本就是她的院子,按规矩该是这么着。”
丫头道:“二小姐的院子是清音院,大小姐住的是明珠院,是咱们小姐亲自想的名字,咱们老爷亲自提的匾额,跟二小姐有什么关系。”当年二小姐丢了三年后,住的院子就改了名,老太太做主让大小姐搬进去,谁敢说什么。
三夫人笑笑没再说话。
才靠了一会儿,就听到外头帘动,三夫人忙起身,果然是女儿过来了。
三房女儿谢汝臻长相更多随了母亲,如今不到十七,出落得楚楚动人,在外面活泼大方,一到了母亲房中更现了小儿女情态,进来就往娘亲身边凑,对着娘亲的大丫头端儿就嚷饿。
腻在母亲身边亲昵了一会儿,把今日外出赴宴的事儿跟母亲说了,末了道:“她们都问我‘你为国祈福的妹妹是不是快来了’。”谢汝臻学着户部尚书家千金的声调,当时说完其他千金都是眉眼官司,直瞅着她。
“你怎么说?”三夫人含笑问女儿。
谢汝臻撇了撇嘴:“我就说是呗,还能说什么。”说到这里她点心也吃不下了,往盘子里一丢,对母亲道:“就连三皇子都跟着打听。”
三夫人脸上的笑淡了,坐正了:“倒没看出来三皇子——,还是个念旧的。”
谢汝臻哼了一声:“她从小就是个最会讨巧卖乖的,专会讨好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挑唆着他们跟我作对,想起来就烦!至于三皇子,念什么旧,如今看她不过跟看个没见过的玩意一样,还问我北方的姑娘冬天是不是都不洗澡,可别熏着我。”
说到这里谢汝臻笑倒在娘亲怀里,拉着她娘的手让揉肚子,笑着问:“娘啊,北地乡下来的,是不是真的都一整个冬天不洗澡的呀,到时候离着我太近,这热气一熏,我可真受不了。”
三夫人揉着女儿的肚子,嗔她胡说。
想到儿时最让她心烦的那人,可惜再怎么会讨好人,老太太不喜欢,爹爹不喜欢,连宫中的容妃娘娘都不喜欢,真是越会越讨人厌!
“丢都丢了,做什么又回来,好好的日子——”谢汝臻的嘟囔被三夫人厉声打断,谢汝臻闭嘴不敢再说。
“这样的话不许再说!再让我听到——”
“不说了,再不说了!这不是就跟娘亲念叨念叨,娘亲又不是不知道小时候我受了她多少欺负,就是娘亲,她都充嫡出派头为难过!有些事我可忘不了!”
“那一次,她跟疯了一样扑上来就咬,差点没把肉给咬下来!”事隔十多年,说到这事儿谢汝臻还记忆犹新,主要是当时真给吓到了,明明一样跟她是个小孩子,结果几个大人上来都弄不走,把她给疼得——
好在爹爹给她做主,不仅打了那个便宜妹妹,还关了她半个月的佛堂,要不是当时殷家老太太上门,就该把这样的小疯子永远关起来,放出来也是咬人,还不如关起来。
三太太怜爱地摩弄着女儿脖颈:“你跟她一个村野之人计较什么,娘的臻臻,以后可是要做皇子妃的,跟你说过多少次,有些人你多看一眼都是抬举她,更不要说亲自计较了。以后呀,配咱们臻臻计较的人,只会越来越少。”
谢汝臻小猫一样蹭着娘亲哼唧,想起来别的又道:“三皇子又惹我了,这次不给我道歉我才不饶他呐。”
三夫人听着也只是笑,女儿这脾气,跟三皇子三天两头闹些无伤大雅的小别扭,她很少真的过问的。这些尊贵的男子呀,见多了顺从的女子,有什么意思,自己闺女这样,正好。
只是一转,谢汝臻又再次想到了快回来的谢念音:“娘啊,她真是给一个北方小地方的商贾人家捡了去,真的假的呀?是不是真跟厨房那个婆子说的一样,穿着粗布大棉裤坐在土垒的炕上啃炊饼呀?”
厨房里有个婆子就是小时候逃荒从北方来的,提到北方的家乡,都是半塌的土炕掉瓤子的粗布大棉裤。
“别真是一冬都不洗澡的!”谢汝臻瞪圆了秀气好看的眼睛。
三太太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听说是个有钱人家,大约日子过得不错吧。”
“说不定回来都会做买卖了。我还真没见过商贾人家养出来的女儿,那得什么样啊,正好开开眼界,总不会带着杆秤来吧。”谢汝臻笑得更欢了。
三太太看着笑得没心没肺的女儿,目光怜爱。她的出身,虽没过过苦日子,但至少见多了别人眉眼高低,女儿打小就是金尊玉贵长起来的,被捧在手心里疼着,才能长成如今这样天真快活的样子。
如今她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将来她会是皇妃,她的孩儿出生就注定是皇族富贵,天生高人一等,再不会有人敢看不起,旁人只有低头的份。
而想到即将来的谢念音,三夫人就不能不想到当年马上那个一身红衣骄傲的殷国公府二小姐,出身好长得好,浑身上下都是明亮骄傲,在那个热烈明媚的少女身上好像看不到一丝人性的阴暗。可最后,又怎样呢?
想到这里,三夫人的笑更温柔了。
垂眸安静的公子,全部注意力都在他看不到的后头,他的音音正独自一人面对着整个谢家。
母女正说话, 有丫头进来报,说是外头有回事的媳妇过来,给二小姐住的听雨轩已收拾好了, 都是按照夫人吩咐,内里摆设围瓶都是用的顶好的。
“可惜了听雨轩,下雨的时候在那里烹茶听雨最好了,本来还说到时候请七公主来家里, 不拘是听雨还是赏月,那里都值得坐一坐呢。”
旁边大丫头端儿笑嘻嘻道:“姑娘院子里的轩堂,赏月听雨也都是好的,想必七公主会喜欢。湖边这处听雨轩拨给二小姐,也是老太太的意思。”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