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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雨声

 

当晚雀儿喜对我道歉了,她给我的解释是,她不知道我怕水,她很抱歉没先问一声就把我拉下去,一想到那个可怕的体验,我的口气也好不到哪去。

我皱眉,「就算不知道我怕水,一般来说也不可以这样把头拉进水里啊!这样很危险你知道吗!我有可能会溺死!你都成年了还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吗!」

雀儿喜已经卸下那身黑色戏服,换上居家衣的她少了几分在舞台上的凌厉,在舞台上她是学校的明日之星,但在这个小空间,她是我的室友,我们是平起平坐的。思及此我大着胆子,毫不保留讲出真实想法。

「我真的差点会被你害死!」我口不择言的讲出昨晚逃走的原因,身体感受到的恐惧难以平復,但比起身体的呛痛,我最难平復的还是受伤的心灵。

不把她骂一骂我嚥不下这口气!

寧可发脾气宣洩也不要内伤!

雀儿喜坐在她的床铺深深低下头,她的坐姿很端正,背打直双膝併拢,像个领罚的士兵似的。她看起来真的很后悔自己的举动,可却好像有什么话想解释,如此欲言又止使得表情很微妙。

我深吸口气,试着解释我生气的点给她听:「我基于信任你才跟着你大半夜去无人看守的游泳池,你却把不会游泳的我拖进水里,这要我怎么敢再靠近你?」

「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了。」雀儿喜最后只回应这句话。

这件事在我痛骂她一顿后才算告一段落。她又埋回她的书堆里,我则打开电脑写作业,我的手机跳出讯息通知,是伦敦的妈妈传来的,她很担心我在新学校的状况,还问了我跟室友相处如何。

不算好吧。

我在手机上打了模稜两可的四字给妈妈,发送出去后我想起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她演唱我的作品时的专注与才华,连我自己也没想到那首曲子竟会这么适合她。

我偷偷瞄向雀儿喜的床铺,她靠在枕头上读着《世界民族百选》这本书,封面印着一群肤色服装各异的人们手牵手围着地球,展现地球村一家人的理想。

不算好吧。但也不坏。

我在讯息栏补上这几个字,妈妈很快就已读了,她回给我一个爱心的贴图,并叮嘱我要跟同学友善相处,有什么问题要反应给师长,爸爸妈妈随时可以听她抱怨之类的。

「雀儿喜,你爸妈都在美国吗?」许是爸爸妈妈的关心让我有感而发,我好奇海外留学生的雀儿喜家人是否也在遥远的另一边。

雀儿喜闻言从书中抬起头,说:「我爸妈很久以前就过世了。」

「噢,抱歉你有其他亲人吗?」

「如果是同族同血缘的话,我有三个哥哥。」

同族同血缘?这是哪门子的形容啊。

我问:「不同血缘呢?」

雀儿喜歪头算了算,「我没特别算过人数,我们是大家族,就算没有血缘关係我们也会称彼此是家人。」

话又说回来,我好像还不知道雀儿喜的姓氏呢,从来到学校以后,周围的人都是直接叫她雀儿喜,连老师也是雀儿喜雀儿喜的喊,听久了也就跟着直接叫名字,反倒不晓得她的全名是什么。

我问:「雀儿喜你的姓氏是什么?」

她虽是美国人,但看起来像亚洲人,又选来台湾读书,说不定她其实有自己的中文名字?就像这里大部分的学生都有英文名字和原本名字。我父母很喜欢私底下叫我小名「apple」,我纠正好几次他们都不肯改,后来也就随便他们了。

不知道雀儿喜的姓氏是不是中文。

雀儿喜正欲回答,却停顿了一下,良久后摇摇头,「我其实没有姓氏。」

「啊?」

我以为雀儿喜在跟我说笑,但她表情很认真。

「我说,我没有姓氏。如果你是要问『登记资料用』的姓氏,可以叫我雀儿喜布朗。但我原本就没有姓氏,被冠上一个不属于自己根源的氏名,这很奇怪不是吗?如果不是非得要说个姓氏出来,我都只会自称雀儿喜。」

「怎么可能没有姓氏啊」我讲到一半惊觉失言,刚才雀儿喜才说自己父母很久以前就死了,她确实有可能还未从父母那继承姓名,父母亲就离开她了。

「唔我的族人就是没有姓氏啊,我们都只称呼名字,毕竟大家都是同起源,并不需要用姓氏去区分。」

你到底来自哪个原始社会啊。我在内心吐槽。

雀儿喜闔上书,往后躺倒在床上,「我刚才本来只想回答『我姓布朗』就好了,我对其他人都是这样,但若是你的话,我想尝试多说些我的事情,谈话是认识彼此的开始,对吧?李苹柔。」

我揉揉太阳穴,很不习惯她这样连名带姓的叫我,好像要找我吵架似的,每次她一喊我的名字,都莫名紧张起来。

我对她说:「雀儿喜,你叫我苹柔就好了,叫全名有点像在挑衅我。」

她躺在床上伸懒腰,她的头发又长又细,令我联想到妈妈间暇时刺绣用的丝线,她凝视我缓慢的勾起唇角。

「拚搂?」

「苹柔。」

「冰肉。」

「雀儿喜!」她明明李苹柔三个字可以念的很标准,在这时给我装什么傻!

「呵呵呵。」雀儿喜掩嘴笑,阵阵清脆笑声从她指缝传出,她继续胡闹:「噢,中文好难念喔,我笨笨念不好,苹苹。」

苹苹苹?你居然不可以!这个我不行!没办法!不能接受!你要叫这么肉麻还不如叫回全名!

后来雀儿喜还是没有改称呼,我也就随她了。

次日,我的闹鐘还没响,就被唏哩唏哩的雨声给吵醒,我皱眉抓起床头手机看,连六点都不到,我把手机丢回桌上打算继续睡时,无意间瞥向对面雀儿喜的床位,她的床是空的,人不知道去哪了。我知道她清晨会偷跑到游泳池游泳,也就没多想,把棉被盖过头继续睡回笼觉。

唏哩唏哩

好吵喔,雨声怎么这么大?

唏哩唏哩

不对啊这里隔音我记得蛮好的,难道是窗户没关吗?

唏哩唏哩

我缩在棉被里挣扎一会儿,雨声实在大到无法忽视,我愤而踢开棉被打算查看到底是不是窗户没关好。我一手撑着床板,一手掀开被子,艰难的撑起上半身往后看——

是雀儿喜!她穿着黑色连身裙,把窗户开到最大,整个人以随时可能往下掉的姿势坐在窗台,两隻脚朝外伸,上半身倾身探出窗户,我不禁產生奇怪的妄想,如果我想对雀儿喜不利的话,只要我这时衝过去推她一把,她必死无疑。

我甩甩头,把奇怪的想法拋到脑后。

雀儿喜似乎没留意到我醒了,她很专注看雨或者说淋雨?雨势有些大,窗台边缘几乎都湿了,若不是雀儿喜的身体挡着,怕是连室内地板都要湿透了,但她一点也不在意被淋湿,她甚至将双手朝雨中伸去,这样形容有些怪异,但她的姿态彷彿在教会中领受圣灵感动的门徒。

「雀儿喜,你在做什么?」终究我还是没能忍住好奇心,我出声叫住她,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她把窗户关上让我好好睡个觉。

雀儿喜却恍若未闻,我以为是雨声太大她没听见,我一边爬下床朝她走去一边继续叫她:「雀儿喜,雨声很吵,我想关窗户可以吗?」

雀儿喜还是不理我。

没睡饱再加上被忽视,我感到怒火中烧,我大跨步过去,一把抓住雀儿喜的肩膀将她粗暴的拖进室内,雀儿喜拼命挣扎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而我听着她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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