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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非得已

 

沉知聿不请自来的加入本身就属于突发事件,岑子俊翻遍了家里的仓库,愣是找不出第三根鱼竿。钓鱼的工具只够两个人用,但便捷小巧的折迭椅有三把,他们轻装上阵并排而坐。正式开始前,沉知聿识趣地把那根粉墨色的慢调鱼竿递给她,岂料先前还在院子里扬言要现学现钓的戚禾突然又说不想玩了,渔夫帽往头顶轻轻一戴,姿势懒懒散散的。沉知聿就知道她会出尔反尔,他挑了挑眉,在她闭眼假寐的时候,动作慢腾地收回了这根她连瞥都没瞥一眼的鱼杆。失落感几乎是同时,油然而生。纵使是献殷勤被冷漠拒绝多次,从头至尾都讨不到一丝半点的好,但他面上始终不显,反而表现得更加随性洒脱。见他神情自若地调节着鱼竿的长度,以求达到最佳的垂钓体验,坐他身旁的岑子俊有样学样,每步不落,因为他也是第一次钓,不是太懂这方面的技巧。以往都是跟着他爸过来打酱油的,岑子俊如此活泼好动的个性,最讨厌的就是静心端坐,每次来都坚持不了十分钟就会拍屁股走人,今天却格外一反常态,一坐就是五十多分钟。没别的原因,单纯困了。盯着毫无动静的水面,岑子俊的信心和耐心双双受损,握竿的手势也越来越僵硬。在他忍不住转动腕骨舒缓的时候,裸露在外的颈部皮肤突然刺痛了一下下,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什么虫子咬了,岑子俊赶忙撂下被汗液浸湿表面的鱼竿。他不加思索就直接动手将衣领扯了又扯,露出里面一大片白皙光滑的锁骨,紧接着侧身,摸着那个迅速凸起的包,有些心急道:“姐,快帮我看看,是不是被蚊子叮了。”百分之百钝感力的岑子俊,完全没察觉出背后那道剜向自己的阴冷视线,甚至担心戴着避光墨镜的戚禾看不明白,又往跟前靠了靠,这下当真惹怒了身后的小气男人。因天气逐渐昏昏欲睡的戚禾,听闻动静时迷蒙睁开眼,只见一张惊慌失措的俊脸突然在眼前放大,她大脑顿时卡了一下,刚想摘掉墨镜帮他看一看,原本一直默不作声安静垂钓的沉知聿顷刻就有了制止的动作。沉知聿不由分说一把揪住了对方的后领,动作之强硬,眼神之狠戾,把岑子俊吓得一动也不敢动,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如何,如临大敌似的疯狂吞咽唾沫。夹在两人中间本就尬尴到坐立难安的岑子俊,现在,恨不能挖条地道钻进湖底。早知道就不约戚戚姐出门游玩了!他咬着牙想。许是发觉自己的态度过于凶狠,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沉知聿的表情随即柔和下来,仔细检查一番后,顺势拿起提前备好的消炎药膏,挤出籽粒大一点到指腹上,继而惜字如金道:“没什么大碍,普通蚊子。”“噢噢……”岑子俊乖顺地仰高脖子,任由他的手在自己的颈间涂抹。“谢谢知聿哥……”“不客气。”一碧万顷的湖面在阳光的投射下泛起粼粼的波光,三把折迭椅一齐固定在一棵青绿的榕树下方,遮挡部分灼眼的光热。堤岸微风徐缓,靠近浅水区的公路上还有几个同村的小孩正迎着风快乐地奔跑,其中一人时不时挥动一下手里的伸缩杆渔网,意欲带领伙伴兜捕蝴蝶。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朝那边望去,眼中情绪各异,少顷,又默契十足地回过头。给岑子俊擦完药,沉知聿似乎就无心钓鱼这件事了,他偏头看了一眼岑子俊,目光依旧淡淡的,隐晦又直白。岑子俊再怎么心大,也不难看出,这一眼分明就是让他麻溜滚远的意思。于是乎,他将衣服整整齐齐穿好,纽扣系得一丝不苟,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群绕着花草树木追逐打闹的小人,随后一步并作三步地小跑向前。他说他也想去捉蝴蝶。看着岑子俊似落荒而逃的背影,戚禾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电灯泡一走,沉知聿立马放肆起来,将岑子俊坐过的椅子随手丢至侧后方,同时挪动自己的位置,就要挨着她坐。戚禾显然放弃了阻拦的想法,倒也不是由着他任性,只是沉知聿的鬼点子实在是有点多,拦住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只要他愿意动动坏脑筋,那就有一千种方式等着她原地妥协,最后无计可施的,只会是她。所以还是专注钓鱼吧,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事。沉知聿似乎一心一意只顾钓鱼,岑子俊走了很久也没主动和她聊天。如果余光没有频频偷瞄她的话。戚禾下意识撇向他假正经的侧脸,憋笑憋得很艰难。“唉,你无不无聊啊?我觉得好无聊。”她踢了踢他身下的折迭椅,好端端来了这么一句,沉知聿佯装不耐烦地转头,脱口而出的,却是她想听的答案“嗯,挺无聊的。”说完,他背地里唾弃了自己一声。就不该顺着她!“那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情景再现听过没?”这游戏一听就很莫名其妙,肯定又在挖坑让他往里跳了。即便是隔着纯黑色的镜片对望,可她目光里的似笑非笑,沉知聿完全一清二楚。然而下一秒,他又没管住自己的嘴,一步一步被她牵着钩着,乐在其中。“没听过。”沉知聿如实说。“不要紧。”她笑着点开了手机相册里的某一帧视频,“你对着画面模仿就可以了。”被她握过的机身温度慢慢传递到他的掌心,他贪恋地摩挲了一秒,低头按下了播放键。观看的时间里,他的身体部位逐渐发生了轻微的变化,尤其表现在不断泛红的耳尖上。当听见某句台词时,红了个彻底,像滴了血,穿过镜片印进她的瞳孔。犹如惜花坠落平静的湖面,她的心涟漪泛动。沉知聿看了一遍就将屏幕熄灭,再抬头,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似乎正在出神的戚禾。她发呆的时候其实很可爱,安静的,柔软的,偶尔脆弱。他只想一直看着。也就短暂游离天外,回神过来的戚禾翻脸比翻书还快,又恢复了那种逗人取乐的笑脸:“怎么样,要不要玩儿?”这次沉知聿没再继续顺着她了,因为这段台词已经超出了他的可接受范围,任何忍耐都是有限度的。那个“不”字几乎是一路,从他的胃里烫到了他的心口。话落,原先消下去的艳丽色彩又开始缓缓复燃。戚禾从容一笑,单手撑着椅子,微微俯身,不紧不慢地逼近他。她用气音问着:“为什么不?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周遭溢满她身上独特的气息,像弥漫在雨中的白雾,混混地落下来,淋湿他的一切。她轻蔑的嗓音,与那天阴暗的黄昏几乎一模一样。沉知聿哑言。逃避般躲开她的肢体触碰。透亮的天色一瞬间被沉默吞噬,只听见他赌气的一句——“为什么要,我又不是你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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