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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而陈俨也还是个比林鲸大一岁普通但没完全普通的高三生,他能文能武,有着少年时期的意气风发,在林鲸耳边发誓一定会考上b市最好的公安大学,将来要做她的私人保镖,一辈子守护着她。

一切都在按照顺利而美好的剧本进行着,他们之间从没谁想过意外会比未来先行一步。

在陈母为救林鲸牺牲的前月,陈俨有来找过她一次。

是在高考前两天,陈俨一个人千里跋涉偷偷从b市跑出来。

林鲸当时正搁剧组拍摄,在回酒店休息的时候遇到突然出现的陈俨,他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等在酒店大堂里。

在学校,陈俨本身就是个话题,父亲经营着娱乐公司,母亲又是警察,而且外公那一家干的几乎都是与公安有关的工作,可以说是传统意义上权钱两全的世家大户。

在如此优越的身世背景之下,他身上帅气与阳光共存,很难不被过多关注。

包括现在酒店大堂里人来人往,太多人留意到他,就连跟林鲸同组拍戏的那个孙董的千金,一对浓妆眉眼直勾勾黏在他身上挪不开。

可惜上前搭讪失败,知道陈俨是来找林鲸的时候,孙千金气鼓鼓地恨一眼当时刚下车又恰巧看见这一幕的林鲸,就跺脚走了。

身边的工作人员由于经常会看见陈俨,对此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提醒林鲸稍微避避嫌别被有心人拍到,大家就四下散去。

林鲸却心存疑虑,站在大堂外边没动。

以往陈俨来剧组探班也会抱花提蛋糕什么的,只要有空,拍摄完成时间也正好撞上,就算不远万里,他都会来庆祝林鲸杀青。

可今天并不是杀青的日子。

那时的陈俨爱笑,喜欢剪寸头,瞧起来特精神清朗,眼神也尤其锐利,像天空中盘旋的老鹰,总能第一时间发现林鲸在哪里,甭管林鲸戴没戴口罩遮脸,他都是第一个认出林鲸的人,并跑向她。

林鲸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又刚跟林言锦在微信上吵了一通,她心情不大好,等陈俨出来,她并没收回身上的低气压,拉低鸭舌帽转身往酒店右侧的小公园里走。

那时候她没想到陈俨大晚上独自跑过来,只是为了给她送花告白。

她太过自我,没有一句是关心陈俨的话,更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难过之中,丝毫不加以掩饰。

“你来干嘛?”林鲸冷冷地质问。

因为林鲸戴着黑色口罩,只看得见一双黑亮的眼睛,一开始陈俨没感觉太出来她不对劲,开心地把花递到她面前,“想送你花了。”

林鲸两只手揣衣兜里,没接,眼神很是冷淡,不怎么想搭理人:“我每天都能收到很多花,不过全被我扔了,没地方放,你就不怕我也扔你的。”

陈俨保持递花的姿势没动,脸上一笑道:“没关系,我乐意给你买,你看着心情也好一点儿。”

林鲸抬眸瞥了瞥他手里火红的玫瑰花,语气有意比刚才还要冷凝几分,“但我不乐意收,你回去吧,我现在没什么兴致招呼你,机票我给你买,就当请你吃饭。”

她是真没多少心情跟陈俨闲唠家常,只想一个人待着,能叫陈俨出来单独说话,已经是她低迷情绪下仅剩的理智了。

说完,林鲸掏出手机。

“林鲸你等等!”

陈俨忽然间有些慌了神,从最初见到她的欣喜骤变成气恼和不解,陈俨一把抓住她的手机,心底的怨气直接爆发了出来。

“你怎么又开始对我这样,从小到大每次你一突然冷落我,我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你也从来不会想着要跟我说过半句心里话,每一次你不高兴了我只能猜,猜不到也得拼命猜,我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舔狗吗?”

林鲸一愣,茫然地看着他,“不是,我之前也经常给你买机票啊,你自己心情不好别到我这里来上纲上线”

陈俨原本就是有备而来的,他也不管林鲸的状态好还是不好了,索性打断她的话,把憋在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全吐露了出来——

“对不起我刚有点激动上头,没有想跟你闹脾气,今天来找你是因为要考试,我突然有点害怕考不上那个学校,我不想当不了你的保镖。”

“或许你没什么感觉,可是自从遇到你之后,你越来越耀眼,我也越来越胆怯,太多时候觉得你离我太过遥远,可你又真真切切地站在我身边。”

“虽然我妈总琢磨着认你作干女儿,但是我一直没把你当成妹妹,在我心里,你独特得太久了,久到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表达出来,好让你明白。”

“林鲸,陈俨喜欢你。”

“可能有点唐突,你也不用着急回应我什么,我可以等的,多久都行,我愿意等。”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一直护着你。”

一场突如其来的告白,最后以陈俨说着说着就莫名紧张无措慌乱从而逃跑告终。

那晚林鲸没有回复,抱着陈俨离开前硬塞给她的花回了酒店。

残缺的家庭环境造就了林鲸渴望被爱的心理,虽然她对陈俨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可仔细想来,陈俨和她朝昔相伴,对她确实很好,什么都会为她着想,她希望的平淡和安稳,陈俨似乎都能做到。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那件事,她或许会认真为自己考虑一次

但,命运弄人。

从前有多少喜欢,现在就有多恨。

一个满眼炙热带着阳光和清风的少年,一夕之间竟变成如今阴郁凶狠、颓败万分的模样。

陈俨是用心憎恶着她的吧。

否则不会闯进医院发疯一般想要了她的命。

当初出事之后,林鲸在医院浑浑噩噩度过了三个月,像是与过去隔了大半个世纪,让长期靠药物与心理疏导来维持精神状态的她感觉遥远又恍惚。

她摇摇欲坠地站在前后都是死路的独木桥上,无数次幻想着这一些都是假的,那晚她没有跟林言锦吵架赌气跑出门,陈母在和同事安全地开车进行巡逻的工作,她和陈俨还跟以前一样

包括在襄遥的这段时日里,林鲸也时不时会陷入这种自我意识沉溺的病态里去,不愿走出来,好像这样她就能够减轻一些痛苦与自责。

林鲸知道陈俨终有一天会找到她,但没想到会是在唐斯彧的面前。

她的童年里,除了林言锦无时无刻的冷漠与忽视,其余的几乎都是陈俨的身影,还有陈母待她的那张温和笑容,这些全都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上。

而今却成了一块一碰就疼的伤疤。

所有记忆里的东西,一桩桩一件件地皆悉数带着陈旧悲怆的滤镜变成电影画面,一幕一帧地从她眼前慢慢浮过去,刺激着她的身心,让她不得善终。

现在陈俨有多痛苦,她便有多痛苦。

无论怎样,她都是对不起陈俨的那个人。

林鲸一整夜都没怎么休息好,醒醒睡睡,迷迷糊糊,一直在做梦又好像不在,她脑海里百转千回,梦里梦外看见的全是过往种种。

记忆像长了无数悠长的触手,裹挟着她的四肢百骸,封闭着她的五识神经,不让她窥见任何希冀。

彻底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

窗外天光却才略露痕迹,广袤无际的晨幕之下,充斥着浓厚的昏暗与沉郁。

林鲸靠着床头坐在黑暗里,第一次主动拨通了林言锦的号码。

等林言锦久违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淡淡响起,林鲸强忍着哭意,慢慢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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