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趁着气氛正好,庄太后说了自己要跟陈太妃去云觉寺的事,沉吟片刻,又道:“皇帝不若准了安郡王一道去罢,只看在豫亲王的情面上。”
天子已经点头让陆川行参加太后,没道理不让他为先父去寺中祈福供奉。
陆崇抬眼望了过去,那双淡然的墨眸里却没什么笑意。正在庄太后有些忐忑时,却听陆崇道:“既是母后开口,朕自然答应。”
顾璎在旁边听着,心头划过一丝微妙的感觉。
还没等她想清楚时,陆崇已经起身,道:“母后,朕还有些事,就不多留了。”
庄太后点点头道:“皇帝去忙罢。”
“只是不可过于操劳了,身体要紧。”她叮嘱了一句,又对顾璎道:“阿璎帮哀家看着皇帝,你的话他还能听进去些。”
顾璎面色微红,柔声应下。
陆崇听了这话面上并无不虞之色,两人告退之后,他大大方方的牵着顾璎的手出了门。
他照旧带着顾璎上了天子銮舆,让她的仪仗跟在后头。
“阿璎,安郡王府的事你听说了罢?”陆崇给她备了大迎枕垫在身后,这才道:“安郡王这口气倒是沉住了。”
顾璎点点头,所有所思的道:“听说郑柔冰上回打胎伤了身子,想来这胎怀得不易。”
陆崇知道她是利用了这件事才从王府脱身,将她的手腕拢在自己掌中。
当时阿璎一定也伤心极了罢。
“皇上,我已经放下了。”顾璎笑了笑,解释道:“我只是有些奇怪,这孩子也来得太巧了。”
陆崇也有同感。
不过他不愿顾璎为这样的事多费心思,温声道:“若是他用了歪门邪道,时日久了必会露馅,阿璎只等着看戏就是。”
言外之意,他也觉得其中有猫腻。
“这事还能用什么歪门邪道,总不能由别人代劳罢?”顾璎半开玩笑的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有种“不会如此吧”的感觉。
陆川行也不过二十三岁,且世人常把这事推给女子,他就是再着急,也不会做出混淆血脉的事罢?
“阿璎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就在顾璎满脑子都是陆川行为了不让自己“无后”而不择手段时,陆崇谨慎的道:“如果我们猜测是真的,或许安郡王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
听他特意加重了“无辜”二字,顾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细想头一次郑柔冰的行为就很可疑,既是她要嫁给陆川行,完全可以生下孩子,将来她进府后再找个理由名正言顺的收养这个孩子,岂不两全其美。
难道仅仅是为了要感动陆川行,就不顾伤身子也要打胎?
陆川行膝下无子,若用孩子牵绊住他更容易。
过去的疑点再次浮上顾璎心头。
“若果真不是,又如何?”她回过神来,有些紧张的道。
陆崇笑笑,安抚的道:“阿璎放心,若不是,朕也不会伤了那孩子的性命。只让人从王府带走就是,不容他混淆王府血脉罢了。”
“朕还要给咱们的小家伙积福呢。”他的目光落在顾璎身上,神色也变得温柔。
顾璎莫名松了口气,她抬手抚上了自己隆起的肚子,叹道:“有了小家伙以后,我好像也变得多愁善感了。”
“阿璎是心善,人美心善。”陆崇趁机说道。
他修长的手指勾住顾璎柔弱无骨的手,瞅准时机说着甜言蜜语。
顾璎挑了下眉,好笑的看着他。
哪怕他舌灿莲花也讨不到甜头,因为就是她想陪着他胡闹,亦是心有力而力不足。
过了好一会儿,顾璎忽然意识到不对。
若按照平时的路程,这会儿早该到瑶华宫了,今日却迟迟没有停下。
正当顾璎想要掀开帘子看时,銮舆终于落下。当陆崇先下去,转身伸出手臂让她扶住下来时,顾璎发现这里压根不是瑶华宫,映入眼帘的一切都极为陌生。
当她抬起头,“福宁殿”三个字映入眼帘。
陆崇对上顾璎不赞同的目光,镇定自若的道:“朕没留意,怎么他们也糊涂了?竟忘了在瑶华宫停下?”
分明是天子想哄贵妃过来,却要找个由头。
侍候在旁的梁总管默然无语的看着天子佯做要责问他们的模样,果然嘉贵妃拦住了他。
陆崇得逞后,顺势牵着她进来。
“既是来了,贵妃就随朕进来坐坐罢。”
安郡王府。撷芳馆。
陆川行进来时,郑柔冰正躺在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
来之前他先去见过大夫,知道郑柔冰跌倒后动了胎气,如今虽用了药,也过了两日,却仍有下红,要静卧保胎。
听到脚步声,她虚弱的睁开了眼。
“王爷,您来了。”她不敢起身,只得就着躺着的姿势,小心翼翼侧过脸,低声问道:“您还在生妾身的气么?”
陆川行神色淡淡的望着她。
就在两日前,霜连亲自从花房里剪了花枝准备拿回去插瓶送给太妃,却不防在假山旁跟郑柔冰险些撞到。郑柔冰没站稳,摔倒在地上。随即她雪青色的裙子上就渗出红色,捂着肚子说难受。霜连吓坏了,连忙去请了大夫。
陈太妃也赶了过来,这才得知郑柔冰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
等陆川行到时,只看见霜连脸色惨白的跪在地上,陈太妃才从里屋出来,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有那么一瞬间,陆川行以为这个孩子没了。
“王爷不必担心,郑氏的胎保住了。”陈太妃看着神色恍惚的陆川行,以为他是吓坏了。先告知了他结果,又嗔怪道:“既是郑氏有了身孕,王爷该早些告诉大家才是。”
陆川行回过神来,也没急着进去看郑柔冰,只是道:“母亲说得是。”
这其中有些蹊跷,她进去看过,只穿着里衣的郑柔冰已经显怀,没道理陆川行不知情。可他却一直瞒着,哪怕得知嘉贵妃有了身孕,甚至也没对外提,这也过于沉得住气了罢?
“母亲,郑氏的怀相一直不好,儿子怕您失望,才迟迟没敢开口。”陆川行看出陈太妃的疑惑,忙解释道:“是儿子的不对。”
他说话时余光瞥到了吓坏了的霜连,走过去亲自将她搀了起来。“不知者无罪,这事不怪你。”
见陆川行没有迁怒,紧绷着精神的霜连终于掉下泪来,她之前甚至都不敢哭。
陈太妃也松了口气,此事暂时揭过。
对于陆川行的处置,郑柔冰有些不满,却是敢怒不敢言。
直到今日陆川行来看她,她才汪着眼泪示弱。
“你还知道本王生气?”陆川行面无表情的道:“那日的事,你是故意的罢?”
郑柔冰听他这话不好,忙挣扎着起身,含泪道:“王爷若说妾身不无辜,妾身不敢分辨。只是您想想,这对妾身有什么好处?”
“您已经查过了罢,妾身的话并无虚言,真的是在……在那里被,被毁了清白。”
她羞愤得说完,才又道:“肚子里的孩子是妾身唯一让您怜惜的机会,妾身怎么敢拿他来赌?”
“大夫早就说,若妾身不能平安生下他,以后再无诞育子嗣的可能。”
“且妾身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总要瞒不住的时候,何苦用这种伤身的法子?就只为了告诉太妃?”
她这话说得真情实感,到动容处自己都声泪俱下,陆川行也有些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