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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阿南扬了扬眉,在男人惨痛的叫声中,轻轻“啧啧”了两声。

“先切你一根手指,以后你再赌博,我见一次切一根。记住,你这辈子的赌博机会,只剩九次了。”他将匕首丢到娄万面前,示意男人可以走了。

阿南扒窗户看着,自言自语:“谁说只有九次了,还有十根脚趾头呢。”

不过想了想他抓住正在赌博的娄万,把鞋子扒掉切脚趾头的画面,她也觉得好笑。

憋住笑,阿南推窗假惺惺地问:“阿言,怎么这么吵啊?”

外面传来娄万落荒而逃的声音,还有朱聿恒冷淡的回应:“小事,打发了。”

…… 此时此夜(3)

在门窗上略略做了点布置后,阿南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她睡得很安稳。

也许是因为,这个黑着脸签下卖身契的阿言,在来到她身边的第一夜,就利落地替她解决了一桩小麻烦。

她睡得那么安心,那么香甜,甚至还梦见了公子。

她梦见他白衣胜雪,立在浓重的夜色中。紫禁城的新月之下,公子手中的“春风”划出妖异的灿烂光线,飞舞在三大殿的琉璃瓦之上。

而她站在地上仰望着他,就像遥望那远远彼岸的浮生之梦。

那“春风”穿越黑暗而来,骤然绽放出绚烂的六瓣花朵。

她只觉得手足冰凉,低头一看,迸裂的鲜血背景之前,是手足尽断的自己,躺在血泊与火光之中。

在痛彻心扉的哀声中,三大殿的火光熊熊燃烧,舔舐得公子的白衣尽成焦黑,也让她从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窗外天色已经大亮。梦境纷纭繁杂,醒来后却是一片安静,隐约似有鸟雀啾啁之声。

阿南茫然呆坐了许久,将双手伸到眼前死死地盯着,直到确定自己还能控制住自己的双手,才逐渐平复了自己的喘息。

起床推开窗,盛夏的浓荫笼罩在窗外,让屋内一切都蒙上了清淡的绿意。

然后,她就看见了在窗外活动的,也同样蒙着一身浅碧颜色的朱聿恒。他手中拿着一枝刚折下的柳条,以柳代剑在练一套剑法。

他的身姿矫健优美,衣袂翻飞间气旋流动,如同青鸟在水波上一掠而逝的飘逸影踪。

惊悸的心渐渐舒缓下来,在这夏日清晨中,他带来了一院微风。

阿南抬手打开抽屉,拿出梳子慢慢梳着头发,像在欣赏风景一样,望着窗外他的身影。

这男人体质真好,昨晚折腾了一夜,今天一醒来就这么精神奕奕的,不见丝毫倦怠。

等到她将头发梳好,挽成一个螺髻,他也收了动作,平缓了气息。端严的肩背,挺拔的腰身,站在庭院中如同青松翠竹。

她用丝绳系好了自己的发髻,开口叫他:“阿言,给我摘朵花。”

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抬起手,拉下头顶的石榴树枝,给她折了一枝,连花带叶隔窗递进去。

鲜红的榴花映衬着她的面容,格外鲜亮。

“打点热水,我要梳洗。”她又说。

朱聿恒脸色有些不好看,但终究还是一声不吭地端着一盆温水进来了。

她试了试温度,问他:“骰子练得怎么样了?掷一把试试?”

他冷着脸,见她翻过茶碗放在面前,便捏起三颗骰子,指尖收了收调整了一下角度,然后斜斜轻挥,在中途悬空张开手,让那三颗骰子贴着碗壁旋转落入碗底。

相撞,翻滚,落定。眼看着三个骰子慢下来,几个六点仿佛就要出现。

阿南有些诧异地挑挑眉,而他也关切地盯着碗中的骰子,仿佛在检验自己一夜的成就。

可惜,最终三个骰子叮地一撞,只有两颗顺利地掷出了六,最后一颗已经翻出六的骰子在碗壁上多滚了一番,变成了一个二,躺在了碗底。

阿南拈起这三颗骰子,看向略微有些郁闷的朱聿恒,微微一笑:“不错,一夜之间就能练出这样的结果,你的掌控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些。想当年我也练了两三天才成功呢。”

这明显炫耀的语气,让朱聿恒冷冷地“哼”了一声。他的手因为彻夜练习,此时又酸又痛,手指不自觉有些痉挛。

阿南将他右手拉起,轻缓地替他按摩起来。

她的指尖瘦硬有力,在他的关节和指腹处反复摩挲,让他紧绷的肌肉渐渐地松弛下来。

“习惯了就好啦,我五六岁时开始练手,也是拿不住筷子穿不上衣服,有时候晚上痛得躺在床上揉着自己的手一直哭……”她专注地替他按摩揉搓着,随口说着,“那时候我不懂,也没人替我按摩保养,所以后来手太疲倦了,有一次训练时忽然麻痹,然后——”

她略微侧了侧自己的右掌,给他看掌沿一条细细的伤疤:“缩手不及,差点这只手掌就被要削掉半截。幸好当时公子在我身边,及时替我拨开了那一刀,不然的话,可能我这辈子就完蛋了……”

公子。

他是她的奴仆,而她还有一个称之为公子的男人。

所以他现在,是人下人?

朱聿恒缩回了自己的手,屈伸了几下自己的手指,声音冷硬:“差不多,可以了。”

“可以了就用早膳吧?我要喝红枣小米粥……唔,估计你不会,那就替我去长松楼买吧,顺便带几个油炸烩……”

话音未落,朱聿恒瞥了她一眼,又抬起手,拍了两下掌。

卓晏穿着当下最时兴的金竹叶纹越罗窄身碧衫,提着个食盒,笑嘻嘻地出现在院门口:“提督大人,阿南姑娘,早啊。”

将食盒放在院子中的石桌上,卓晏行云流水般端出里面一碟碟的肉饼、花卷、馒头、油炸烩、豌豆糕,又从最下层捧出小米粥、红豆汤、桂花藕粉、银耳羹,一边说,“我把杭州最有名的几家面点厨子都拉过来了,全都刚出锅的。”

阿南毫不犹豫就坐在了桌子前:“阿言,帮我盛碗银耳羹。”

“阿……阿琰?”听到她这样叫皇太孙殿下,卓晏顿时就呆住了。他看看阿南,又一回头看见朱聿恒正黑着脸去盛羹,赶紧凑上去帮他弄。

两个养尊处优的男人手忙脚乱,差点打翻了食盒。

阿南捏着个豌豆糕吃着,笑眯眯地用慈爱的眼神看着他们。

这个花街柳巷风流无限的卓晏,全身上下写满“荣华富贵”四个字又怎么样,还不是得一大早赶来拍马屁,给他的顶头上司宋言纪兼上司的主人——她——送早点。

同理,宋言纪这位神机营内臣提督,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又怎么样,还不是签下了卖身契,乖乖当起了她的奴仆。

一想到这里,阿南觉得自己简直叱咤风云,无敌霸气。

等到屋内静下来,阿南喝了两口粥,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个早晨,似乎有点太寂静了。

“不对啊,这个时候,前院的孩子早该出来闹腾了啊,后院的阿婆也该开始呼鸡喝狗了……”阿南抬眼看向朱聿恒,“你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朱聿恒没有起身,只平淡道:“清走了。”

阿南皱眉:“清走了?什么意思?”

卓晏指指桌上的餐点:“不然我怎么能把那些厨子拉到对门,随时送来呢?”

阿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站起身蹬蹬蹬走到门口,左右一打望。

周围一片安静,薄薄的晨雾笼罩在粉墙黛瓦的巷子内,别说左右街坊了,连路上行人都了无踪迹。

她气极,回头对着朱聿恒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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