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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这下着细雨的沉闷夏午,原本昏暗的天色因为他清隽秀挺的面容,竟也显得明亮起来。

香消翠减,雨昏烟暗。江南遍地的芳草怎及他濯濯如松的风姿。

她回身在朱聿恒面前坐下,给自己续了一盏茶,抬眼看着面前的朱聿恒,玩世不恭的惯常笑意又出现在她脸上:“怎么了阿言,茶太差了喝不惯?你看起来不太开心呀。”

芳草江南(2)

朱聿恒声音沉缓道:“太吵了,把窗关上。”

“是,提督大人。”阿南起身把窗户关好,似笑非笑地靠在窗上。

“那些流言……不听也罢。”因为心头无言的悸动,朱聿恒开了口,又不知如何说下去。

毕竟,他有什么立场解释呢?又该怎么对她解释呢?

“你是说太孙妃的事?莫非你知道内幕,最终花落谁家?”

看着她脸上那戏谑的神情,朱聿恒别开了头:“不知道。”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他微垂双目看着面前袅袅的茶气,她手中无意识转着茶杯。院落之中,不知道谁在吹着一曲《折杨柳》,笛声轻轻细细,娓娓如诉,像一抹似有若无的烟岚在他们身边流转。

啜了口茶,阿南因为笛声想起一件事:“对了,上次葛家那支笛子,现在哪儿?”

“应该在南京刑部衙门的证物房。”

“我前几天给你制定练手计划时,忽然想起一个可能性,所以想借来看看,或许能解开它的秘密。”阿南捏着茶杯凑近他,一扫刚刚的玩世不恭,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毕竟,这是你身上‘山河社稷图’唯一的线索了。”

朱聿恒默然点头,起身去门外吩咐了一声,让侍卫将那支笛子取来。

“前两次发作都是在月初,现在掐指一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阿南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抬眼望着他,“你有查出什么线索吗?”

朱聿恒摇了摇头,道:“朝廷已经下达命令,让各地严密排查最近可能出现的隐患,但天下之大,山河广袤,仓促之间又如何能寻得出那一处?”

“唔……”阿南皱眉沉吟着,似乎还想说什么,只听门扉扣响,卓晏带着诸葛嘉和南直隶神机营的戴耘到来了。

神机营中,最不缺的就是火油火药等,阿南敲上了朝廷这根大竹杠,跟他们毫不客气,在桌上划拉着算了算,说:“东西有点多,我去借点笔墨。”

她迈着一溜烟的兴奋步伐出门,让朱聿恒仿佛看到一只偷了鸡的小狐狸。

过了足有一盏茶工夫,阿南才拿着张写满了字的纸回来,说:“这里的账房可真小气,不许我借笔墨,我只能在那边写好了拿回来。”

诸葛嘉见上面全是火油火药硫磺芒硝之类的危险物事,那清冷眉眼上顿时跟罩了寒霜似的:“要这么多,恐怕有所不便。”

本以为她只是要一点东西试玩的朱聿恒,瞥了一眼后也不觉皱眉,对阿南道:“这些都是民间严控之物,拨给你本已不合律令,何况如此多种类、如此多分量,确实无法调配。”

阿南撅起嘴看着他,见他神情强硬,只能凑近他压低声音,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刚你还说我为朝廷立下了大功,难道救下顺天城还不值得这么□□吗?再说了,我们是互帮互助呀,我这又不是为了自己,对你也有利的!”

戴耘摸不透她与皇太孙的关系,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道:“姑娘,这东西确实有点多,别说我们了,神机营库房的出入账都不敢做,担不起这个责啊!”

“那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阿南望着朱聿恒,一脸恳求,“帮个忙嘛!”

“用途呢?”朱聿恒问。

“我要和楚元知一起研究个新火器,威力无敌的那种,肯定可以帮到你的。”

听她这样说,又想到刚刚她提及笛子的事情,朱聿恒自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身上怪病发作在即,看来,阿南也在时刻准备着。

于是他便道:“这样吧,我给楚元知在神机营安排个职务,然后将一应东西调到他的名下,出入便合理了。不过为安全起见,火药不能带出神机营,火油可以让楚元知领一部分,但也要酌减一半。”

诸葛嘉与戴耘如释重负,赶紧应允,准备退出。

阿南看着朱聿恒嘟囔:“小气鬼,东西不交给我也就算了,还一口就给我打了个对折,这也太少了吧?”

朱聿恒淡淡道:“凡事都得按规矩。”

“看在珍珠的份上,算了算了。”阿南摸了摸臂环,正说着,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女子尖叫声。

叫喊者显然在极度惊吓恐慌之中,那声音就像是硬生生撕裂了喉咙逼出来的,听在耳中令人心口一颤。

阿南立即站起身,开门出去一看,走廊拐弯处有个姑娘正连滚带爬地往这边扑来,可才跑了两步就手脚发软瘫倒在地,只能竭力尖叫着,大喊:“救命……救命啊!”

“绮霞?”阿南一眼就认出了这被吓坏的姑娘,忙上去扶起她,问:“怎么了?”

绮霞吓得涕泪满面,死死揪着她的手,面无人色道:“阿南,他死了,死人了……”

皇太孙所处的范围内竟然出了事,韦杭之大惊,抓紧了手中的佩刀,向廊下几个穿便衣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立即分成两批,一批护住朱聿恒及他所处的房间,一批奔入那个出事的房间。

阿南扶着绮霞在栏杆边坐下,轻拍着绮霞的手背安抚她,一边探头往屋内看去。

酒楼的雅间并不大,与他们所处的隔壁间一样,都是一张八仙桌、几把椅子,还有一张小榻放在窗下以供客人歇息。小榻旁边是脸盆架,搁了一个彩绘木盆,里面盛着清水,以供客人喝醉时可以洗把脸。

而此时,一个穿着宝蓝直裰的健壮男人,正趴跪在脸盆架前,脸埋在木盆中,一动不动。

饶是阿南见多识广,也未免被这样诡异的情景给震了一下,脱口而出问:“他……死在脸盆里了?”

“怎么回事?”诸葛嘉沉声问绮霞。

绮霞吓得语无伦次,惊慌道:“我……我一进门就看到他扎在水里一动不动,还以为是在、在洗脸,叫他不应,就走过去就扶他起来。可他这么重,我根本拉不动,只看到他的脸在水里偏了偏,那……那就是一张死人脸啊!我……我吓得赶紧叫救命……”

说到这里,她看看自己刚刚拉过尸体的手,崩溃惊哭,再也说不下去了。

屋内一个侍卫上前查看了尸体,冲诸葛嘉摇了摇头,禀报道:“没气了。”

诸葛嘉问:“是不是暂时闭气了?先提出来吧。”

侍卫便将那男人的衣领揪住,扳过身子。

那男人啪嗒一下就滑倒在了地上,脸盆被打翻,泼了满地的水。他面色惨白,嘴唇和指甲乌紫,口鼻间弥漫着一片细小的白色泡沫。

“确是死了,而且……是溺死的。”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个浅浅的木盆,难以相信一个人竟然能在这样一个木盆中溺毙。

朱聿恒在门外看见那个人的脸,不由得微皱眉头。

阿南忙问:“阿言,你认识他?”

“嗯,这是登州知府苗永望。”

绮霞也立即点头:“是啊是啊,是苗大人啊!”

“登州知府?”阿南有些诧异,“他一个山东的父母官,跑到应天来干什么?而且还如此诡异地死在这里……”

朱聿恒没有回答,目光又落在旁边墙壁之上,略一皱眉。

阿南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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