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人群向着阿南大步走去,问:“怎么回事?”
阿南一指对面亭子,急道:“刚刚那里有人躲藏着,把人杀了又推下水去了!”
朱聿恒双眉一扬,立即转向对面,正要下令搜查,只听得头顶轰鸣声响,夹杂着旁边人的尖叫声,在他们耳畔瞬间爆发。
在巨大而尖锐的悠长响声中,头顶瀑布再度涌出巨大水流,万千白浪如雪崩般直击向下方水潭,浅潭之中怎么可能容得下这骤增的水势,大股波涛凶猛地倾泻奔腾,势不可挡地向着岸上人猛扑而来。
朱聿恒立即拉住站在栏杆边的阿南,而阿南则与绮霞一起抱紧栏杆,三人勉强在浪头之下维持住平衡。激浪之中,岸上其他人被水浪冲得摔了一地,狂浪冲入殿门,在里面回荡席卷,里面也是哀声一片。
等浪头过去,朱聿恒立即奔到母亲身边,将她搀扶起来。
围站在栏杆边的众人都是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只有太子妃神情冷峻,吩咐朱聿恒带侍卫们立即去对面保护太子,以免出事。
阿南抬起头,看见瀑布之下的高台已经空无一物,那里首当其冲,里面侍卫连同瓷桌椅、水晶缸都被激浪扫落,如今只剩了空荡荡的八角台。
身旁的绮霞尖叫一声,伸出颤抖的手揪住阿南衣袖,指着下方叫道:“她……她掉下去了!”
众人齐齐看向她所指的水面。
瀑布汇于水池,这些水又自拱桥之下流泻于山间,形成第二折 瀑布。那个被杀的美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激浪从水池中被冲出,身形冒出水面一瞬间,便立即向下方坠落。
后方的侍卫在激浪来的时候都下意识紧抱住栏杆稳定身体,此时立即下水向她追去,但终究无法赶上,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暴涨的大水冲走,坠落于下方的水潭河流之中,怕是尸骨难寻。
阿南略一思忖,立即奔到池子后方,去查看那具龙骨水车。
在细微的“吱呀”声中,巨大的龙骨水车依旧不紧不慢地将潭水往上方输送,这暴涨的水位似丝毫未曾影响到它的运作。
日光大亮,瀑布又恢复如常,五彩虹光再度高挂于山间。
众人却只觉得身体发冷,面前仙境般的美景也显得诡异阴森起来。
朱聿恒吩咐侍卫们立即准备返程,又朝着阿南一点头,立即向着对面右峰奔去。
阿南会意,赶紧来到太子妃身边,警惕旁边的动静。
太子妃虽然全身湿透,那镇定自若站在女官和侍卫中的模样,却如坐在自己熟悉的高堂华殿之中,从容不迫。
她抬手示意阿南过来,开口问:“司南姑娘,本宫刚才看到,你与那个乐伎最早发现刺客踪迹?”
阿南招手让绮霞过来,见她惊慌失措,便开了口道:“是,我二人当时正在瀑布边闲聊,忽听见对面传来惊叫声,抬头一看,是那位……”
她不知死者身份,难免停顿了一下。
太子妃显然也看到了水中那翠衣红花的衣角,提示道:“袁才人。”
阿南才知道那是东宫之中仅次于太子妃的媵妾,便继续道:“我们看见袁才人一边惊呼着,一边向瀑布奔去,只是瀑布水声太大,将她声音遮盖过去了,因此除了我们之外,并无他人听见。”
阿南将当时情形一五一十述说了一遍。说到自己看见一个绿衣人在水晶鱼缸后杀人之时,太子妃终于开了口,问:“什么样的绿衣人?”
阿南仔细回想,道:“因为屋檐上全是瀑布往下流淌,就像隔了一层暴雨,再加上那人又躲在水晶缸之后,更加了一层障碍,因此看得并不分明。袁才人是一边低呼一边跑进亭子的,在柱子后声音忽然停止,我估计她应该是在当时被藏在柱子后的凶手刺中了胸口。而我与绮霞跑到栏杆边时,只看到凶手将刀子从她胸口拔出来的一刻了。那人身上穿着灰绿衣服,比袁才人高半个头左右,右手举着一柄利刃,刀子一拔出,袁才人的鲜血便喷涌到了他身上和水缸上,让场景更加模糊了。”
绮霞在旁边拼命点头,表示自己也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场景:“我……我也看到鱼缸后那个刺客了,只是我眼睛痛,看得没有阿南这么仔细。”
太子妃神情凝重,问:“那刺客如此凶残,袁才人岂有生还之理?”
阿南点了一下头:“怕是凶多吉少。”
“那可真是咄咄怪事。”太子妃沉吟道,“你们二人都看到了刺客行凶,可侍卫们赶到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任何人……这刺客是逃到何处去了呢?”
阿南肯定道:“虽不知他如何逃脱,但据我推算,此人必定还藏身在附近,请殿下务必小心。”
“姑娘言之有理。”太子妃行事爽利,当即命女官整肃好回宫依仗,又令严密封锁消息,私下找寻袁才人,不得将此事泄露半分。
这边正在准备,那边朱聿恒已经护送太子走过拱桥。
太子气喘吁吁地搭着身边太监的手走过拱桥,肥胖的面容上满带惊怒。
显然朱聿恒已将袁才人的消息禀报给他。在走到桥头之时,太子手抚栏杆向着下方望去,见瀑布流泻悬空,下方足有百十丈高,顿时满目绝望。
水殿风来(3)
朱聿恒护送太子与太子妃下山,绮霞赶紧拉着阿南去殿后照看方碧眠。
到了后方一看,情况比阿南所想的还要凄凉——瀑布狂涌波及至此,四周廊下全是水,方碧眠全身湿透地躺在阴湿的青石板上,意识昏沉。
绮霞慌忙上前抱扶起方碧眠:“碧眠,你怎么了?快醒醒……”
方碧眠昏迷不醒,毫无反应。绮霞探探她额头,懊恼不已:“糟了!伤口见水发烧了!”
“别慌,我看看。”阿南将方碧眠臂上湿透的帕子解下来一看,果然帕子湿透,见了水的伤口早已泛白翻卷。
绮霞眼泪顿时就掉下来了:“这……她手会不会残了啊?都是为了我……”
“别急,伤口虽深,但好歹不大,好好养护会痊愈的。”阿南抚慰她,抬头看见旁边几个侍卫有点面熟,认出是之前随侍过阿言的,便厚着脸皮向他们讨了些金疮药和干净白布,将方碧眠的伤处拭干,妥善包扎好。
山路多台阶,方碧眠昏沉发热,阿南正在烦恼怎么把她弄下山去,见朱聿恒已带着紧急调集的人手再度上山,当下求他调了个缚辇,又找了两个士兵,帮绮霞将方碧眠抬回教坊司去。
“阿南,你先别走。”朱聿恒叫住了她。
阿南“咦”了一声,回头听他说道:“袁才人之死你亲眼目睹,当时情形需要你详加复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