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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节

 

她脑中骤然闪过一个可怕念头,只觉得恐怖至极。

可还未等她思索,心口已然一颤,与四肢一般的剧痛传来,如硬生生往她体内钻进去的附骨之疽,正一分一分地侵占她的生命。

她全身颤抖瘫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量,竭力挤出几个字:“这……不是万象!”

黑暗中傅准的脚步声恍惚接近,俯身靠近了她:“是什么,重要吗?”

“不知道谜底,我死也不会瞑目!”阿南趴在地上,竭力嘶吼,“告诉我,为何阿琰只剩四个月?”

傅准没想到这种濒死关头,她居然还只顾着朱聿恒,紊乱的气息中显出一丝燥怒,冷冷道:“他身上的山河社稷图,瞒得过别人,怎么可能瞒得过我?”

见他果然知晓此事,阿南又问:“就算这个阵法此时发动,他身上又要爆损一条经脉,可奇经八脉也还剩下三条,一条两个月,他理应还有半年时间,你为何说只剩四个月!”

“喔……”傅准捂嘴咳嗽,冷冷道,“可能是我算错了。”

“你说谎!”阿南仿佛忘了自己是待宰的羔羊,嘶声逼问他,“我问你,为什么你祖母的手札里只有七个阵法,为什么我们在青莲灯映照出的地图上,找不到第八个标记?山河社稷图究竟是如何种到阿琰身上的,谁种的,为什么?”

“别问了,安安心心赴死不好吗……”傅准听若不闻,手指缓缓下移,顺着她的下巴、脖颈、锁骨,一直向心口而去,“一下就好,很快的……”

她趴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量,厉声道:“傅准,你若杀我,拙巧阁定片瓦不存!”

抵在她胸口的指尖停了下来。本应在倏忽间释放的万象,被傅准迟疑收住。

他嗓音波动:“难道说,这是你们设下的……”

话音未落,黑暗中剧震已响起。

整个洞穴剧烈震荡,火光迸射中云母飞散如雪,被骤然而来的光芒照亮。

位于洞窟后方的石门,在火药冲击下猛然被掀翻。

火光洞明的瞬间,一条朱衣身影迅捷跃入,激起散碎的云母如万千转蓬,乱舞在他身侧。

大片黑暗中,唯有他的身影被泄下的火光照亮,凛然超卓,摄人心魄,大步向他们而来。

傅准微眯起双眼,看着自入口处威势赫赫降临的皇太孙殿下,再看向面前的阿南,心下顿时明了——

这对凶煞,怕是早就通好气了。她负责在下面套取他的秘密,于准确地点触动机括;而他带着墨长泽在上方,借“兼爱”查探动静定位到此,一举爆破到阵法中心。

傅准那双苍白清瘦的手下意识地微屈,似是要最后控制住些什么。

命若悬丝的阿南就在他不远处,只要他的手指微动,立即便可以攫走她的性命。

“阿南!”

一眼看出傅准要做什么,朱聿恒急奔向蜷缩于地的阿南。

爆炸余震犹在,他便疾冲入内,脚步竟有些趔趄。

几步来到蜷缩于地的阿南前,他俯身将她一把抱起,拢在怀中,急切地查看她的情况。

傅准死死盯着这对紧紧相拥的人,终究冷笑了一声,缓缓垂下了手。

而阿南在朱聿恒的怀中勉强抬了抬手,四肢犹在抽搐,喉口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只朝他扯了扯唇角,示意没事。

见她身上并无伤势,朱聿恒又以掌心轻触她的额头,见没有异常,才松了一口气。

而韦杭之紧随朱聿恒身后,用“你又折腾我们殿下”的眼神看着阿南,满脸郁闷。

阿南有气无力地翻他们一个白眼,想争点气推开阿琰。

可一来全身像被抽了筋一样脱力,二来他把她抱得那么紧,她根本脱不出他的怀抱,干脆自暴自弃地朝朱聿恒勾勾手指,示意他低下头来,把耳朵凑到自己唇边。

“傅准……知道山河社稷图。”

朱聿恒默然点头,倒也没有太过惊讶,只瞥了傅准一眼。

不知是装的,还是玄霜服得晚了些,他如今奄奄一息靠在墙壁上,面色灰败,睫毛微颤。

朱聿恒不再管他,只紧紧地握着阿南的手臂,整个身体缓缓前倾,便跌靠在了她的身上。

旁边的人都以为他是太过紧张脱力了,才紧紧靠在阿南身上,虽觉这行为有些不妥,但也都默默转开脸,假装没看到。

只有阿南听到了他在自己耳畔强压痛楚的喘息声,心下不由掠过一阵恐慌,忙问:“阿琰……你怎么了?”

他伏在她的肩上,竭力从牙关中挤出几个字:“阿南,我……身上血脉动了,有点脱力。”

他微颤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她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难怪他刚刚奔向她时,脚步带着趔趄。

他身上的山河社稷图,是发作了,还是与前次一样有了感应?

阿南强忍四肢的疼痛,以颤抖的手撑住他的身躯,借他的肩膀挡住他人目光,扯开他领口看了下去。

是旧的血脉在狰狞跳动,与前次在玉门关一样。

难道说,是距离这个阵法太近了,导致山河社稷图受了影响?

阿南的手指颤抖地抚上自己臂弯的旧伤,目光忍不住看向旁边的傅准。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半睁半合的目光略略一转,向她看来。

刚刚还要将她置于死地的这个男人,此时瞧着她的眼神不可谓不温柔,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只是阿南觉得那笑容诡谲极了,当日曾短暂闪过她心口的莫名不安,又再次涌现。

是巧合吗……

阿琰的山河社稷图,与她身上的旧伤,不偏不倚,再度同时出现。

鬼域照影(1)

“杭之,”阿南拥着朱聿恒,抬头唤了韦杭之一声,“你先带人退出去,我与提督大人……有事要与傅阁主商议。”

韦杭之踌躇地看向朱聿恒,只觉殿下与阿南这当众依偎的模样不太对劲,但见背对着他的朱聿恒也抬起手,示意他退下,才犹豫转身,带着众人一起出外,还将炸出了缺口的青石门也扶了起来。

洞内只剩了虚弱的三人,松明子照得周身云母青碧炫紫,迷离诡异。

局势危急,阿南也不客气,强忍四肢伤痛,单刀直入便问傅准:“傅阁主,殿下身负山河社稷图之事,不知你是如何知晓的?”

傅准抚胸调息,道:“我舅舅亦遭此等恶法缠身,我对此事岂能不关注?再者皇太孙殿下若有不豫,总有万民关注,结合起来推测,我想该是如此了。”

他说的话也算在理,朱聿恒慢慢地缓过一口气来,艰难地挺直身躯,靠在云母壁上熬忍自己血脉的剧痛,声音低哑:“既然这样,你可知我为何在此时发病?”

“此处距离阵眼不远,再者南姑娘适才为了给殿下发送信号,曾经引动过阵法,可能阵心的母玉因此受震,才引动了殿下身上的血脉应声而动。”傅准气息还是不稳,神情却已自若,“殿下可以再想想,比如在破其他阵法时,是不是也曾被影响过?”

阿南紧盯着傅准,一字一顿道:“可在玉门关水道,山河社稷图也发作过一次。”

“当时情形如此紧急,殿下于瞬息间冒险止住巨大机括,就算身上没有山河社稷图,也会有所损伤,触动筋脉旧伤更是情理之中。”傅准淡淡道,“又或许,那处阵法亦是我祖母所设,与地下阵法隐隐有牵连,因此而触动也不一定。”

他的解释滴水不漏,听起来甚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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