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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节

 

竺星河毫不迟疑,道:“既然如此,她想要活下去,就得回来找我,重新做我麾下人。”

“唉,这怕是……”魏乐安亲眼目睹那两人生死相依的样子,摇头叹了口气,说,“南姑娘是不会再回来了。公子,咱们走吧。”

竺星河回头看那张药方,尚在沉默,魏乐安又忽然想起一事,道:“公子稍等,老朽想最后再去看一看皇太孙的病情。”

竺星河声音冰冷,问:“他不是已经八脉全毁了么,怎么还没死?”

魏乐安抬手去拿桌上的药箱,道:“快了,但是南姑娘弄了个法子来,求老朽替他续着命呢,如今他还在濒死昏迷中,我看活转过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正在他提起药箱之际,身后忽然传来轻微的风声,寒光在他身后猛然闪动。

血光骤然迸射,手中的药箱猛然坠地。

魏乐安的手紧紧捂住了腹部,倒在了桌案之上。

他艰难转头,看向后方的竺星河,盯着他手中滴血的春风,不敢置信地挤出两个字:“公子……?”

竺星河缓缓垂手,任由春风的血滴在地上:“魏先生,你是当年随我父皇出海的老人,你明知我与朝廷的血仇,也知道我此生最恨的人就是朱聿恒!你为何要背叛我,为何要去救朱聿恒,为何要替篡位谋逆的这家人施恩德,把你的药方送出去收拢天下人心?”

魏乐安按着自己腹部的伤,疼痛让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只呼哧呼哧地拼命喘息着,趴倒在了桌上。

阿南倒吸一口冷气,顾不上自己的疫病,一把扯开营帐门帘,扑了进去。

竺星河正扳住魏先生的肩,将他从桌子上一把推开。

噗通一声,魏先生重伤的身躯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他却看也不看,只抬手抓向桌上染血的药方。

就在他的手堪堪触到药方之际,阿南的流光早已射出,勾住他的手腕拼命一拉,将他的手掌停在了半空。

他挥手卸掉她的拉扯之力,旋身回头,看见她的刹那愣了一下,随即左手抓起桌上镇纸,一旋一转间早已缠住流光的精钢丝,反手一拉。

有镇纸挡着,流光纵然再锋利也无法割人,反而阿南力气不如他,被他扯得往前趔趄一步,差点失去平衡。

她立即松脱流光,白瓷镇纸被甩在地上,啪的一声摔个粉碎。

巡逻防卫的士兵注意到这边动静,立即有人用长矛挑起帐门,查看里面情况。

“别进来,我染了疫病。”阿南紧盯着面前的竺星河,道。

士卒们一听她的话,立即放下了门帘,并且退得远远的。

竺星河的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抬手抓起桌上药方,转身便要走。

阿南厉声叫道:“公子,别再执迷不悟了,迷途知返吧!”

“哼,执迷不悟的人是你!”竺星河沉声呵斥,将药方塞入怀中,冷冷道,“如今朱聿恒将死,你也身染疫病,该死心了!想活命的话,就乖乖跟我回去吧。”

阿南悲愤欲绝,仿佛未听到他的话,流光纵横翻飞,封住了他的去路。

竺星河身影晃动,凭着自己灵动无比的身姿,在她的流光中腾挪闪避,毫发无损。

而阿南见他只是避让,手下一变,流光竖劈横切,攻势顿时凌厉无比。

“为什么只闪避?为什么不用你的春风反击?你说啊!为什么不用我给你做的武器,将我杀掉,替你扫清一切障碍?”

怒火焚烧了阿南的理智,她泣不成声,只知道疯狂进击。

下手无比狠厉,可她口中的声音却从凄厉渐转为喑哑,脸上滚落的泪珠让她哽咽到崩溃。

“你为了遮掩韩广霆的行踪,放任他杀害司鹫,甚至帮他将罪名推到阿琰身上……你为了复仇篡位,不惜引动傅灵焰留下的各方死阵,置万千人性命于不顾……你为了不让朝廷拿到药方,偷潜进来杀害魏先生,夺取药方!你……你是不是还要拿着这张药方去救济百姓,为你赢得天下民心?竺星河,你……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你当年为什么要救我?!”

她疯一般的攻势与崩溃的叱问,如同暴风骤雨,直袭面前的竺星河。

流光飒沓,只听到擦擦声响,他身上的黑缎锦衣转眼便多了两道口子。

他身形迅捷,激愤中的阿南虽然割破了他的衣服,却并未能伤到他的身体。

但,她一眼便看到了,他衣服底下初显青紫肿胀的伤口。

她一瞬间明白了过来,目眦欲裂,不敢置信:“你……你上了神女山,刚染的疫病?这么说,重启我们封闭的雪山机关的人是你!炸崩雪山的人也是你!你丧心病狂,为了复仇,你要扩散疫病毁了整个天下!”

而他的眼神终于开始冰冷,见她疯狂的攻击并未有半点停息的意思,那一直后退的身躯抵上了营帐厚硬的帆布,在上面一撞反弹后,迅速前冲,穿透她密密匝匝的攻击,“嚓”的一声轻微响声中,他手中的春风终于现身。

“阿南,你刚死里逃生,气力不继,还是好好休养吧。”春风骤急,他穿破流光密网,冷冷地自她身旁擦过,“别挡在我面前,我不会为任何人留手。”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阿南的右臂上,六瓣血花灿然绽放,在灯光下殷红透亮,如散落的鸽血宝石,刺目惊心。

鸽血宝石……

那年她十六岁,与公子行船于锡兰(注1),看到当地的少女身披重重刺绣的彩衣,额间缀满鸽血宝石,嫁给自己心上的少年郎。

那之后有一段时间,她存了许多鸽血宝石,也试着做一串串鲜红的链子挂在额间胸前,幻想某一日能拿来映衬艳红的欢喜。

甚至,连公子说她穿红衣好看,她也欢欢喜喜记在心里,一直固执地喜欢艳红的颜色。

然而,她却忽略了,那般艳丽夺目的红,也是鲜血的颜色。

“想活命的话,来找我拿解药吧。”

阿南的身躯倒了下去,而竺星河头也不回丢下最后一句话,揣好那张药方,越过她的身畔,在冲入帐内士兵们的刀尖与枪头上纵身而起,鬼魅般消失不见。

阿南的右臂剧痛无比,但她也知道,能让她清楚感知到伤痛的,就并非要害。

她不让人接近自己,咬牙自行坐起,爬到药箱边抓了一扎绷带,竭尽全身的力气给自己右臂绑上,然后去查看魏乐安的情况。

他躺在地上,身下是大滩刺目血液,兀自睁着眼睛。

望着死不瞑目的魏先生,她悲怆不已,抬起颤抖的手,默然合上他的眼。

然而,她的手碰触到了魏先生颤抖不已的面颊,听到了微不可闻的嗬嗬低声。

阿南俯下身,听到魏乐安无比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南……南姑娘,药方在……在我怀……怀……”

阿南抬手一摸,果然,在他的怀中,是折得整整齐齐的一张药方,已经被血水浸透。

她紧捏着这张染血药方,颤声问:“那,公子抢走的是……”

“那张方子,我换了……换了两味药物……可延命……阻传染……但代价是全身溃烂奇痒,一辈……”

“子”字尚未出口,魏乐安的身体一阵抽搐,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阿南将这张血水洇透的药方打开来,看着上面整整齐齐的字迹,忽然明白了一切,眼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

公子抢走的,是魏乐安想留给朝廷的药方。可以救人,但全身遍布那般溃烂又奇痒难耐的伤口过一生,一世痛苦,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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