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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节

 

他指尖拨动,将第二个铜环解了下来,继续放在她的面前。

初辟鸿蒙解开了第一步,他便已揪住了整个岐中易的关键,只要循着这基本的思路,便能懂得如何破解这四面八方纵横交错的力量,处理这千变万化牵一发动全身的局面。

“你会到达你想要达到的地方,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当然,也会实现你想要实现的理想。连你想要的人……”阿南握紧了手中的铜环,将它们贴在心口,与他对望,“你也已经得到了。”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他的脸上,终于露出释然而欣慰的笑容。

“可是,我还想要东宫好好的,想要父亲顺利登基,想要母亲不必白发人送黑发人,想要祖父安然传位,想要弟妹们都得保全……”

他说了许多,但就是没有自己。

于是阿南便问:“那你呢?”

他望着阿南,目光中含了千言万语,最终,却只轻声道:“我……想要活下去。活在有你的天地间。”

阿南抬手轻抚他的鬓发,就像抚慰一个茫然找不到归宿的孩子。

“会的,阿琰。我们会一起活下去,活到很老很老的时候。孩子们围绕在我们的床边,问我们,还有什么愿望吗?我们说,把我们埋在向阳的地方吧,这样,我们能一直暖暖地晒着太阳,一直开开心心的……”

最后一个岐中易已解开,灯光逐渐微弱,而他们相拥在一起,声音也越来越低,直至不再响起。

所有一切都不再需要宣之于口,他们已明了彼此一切。

尽管他们面前的料峭初春,依旧寒意浓重。

但只要他们能相拥彼此,便彷如沐浴在最和暖的日光下,再无肃杀寒凉。

…… 三谒顺陵(3)

三月初五,□□二十四周年忌辰。

天气本就异常,大祭前夜又突然严寒逼来,梅花山上万千花树,初生花蕾全被冻在了冰凌中,生生摧折。

纵使天气极寒,皇帝依旧亲至顺陵主持大祭,皇太子副祭、皇太孙陪祭。

监理御史率队,礼部尚书主礼,一百二十人肃立于雪风之中列队。几位老臣在麻衣内穿上了三四层夹袄,可上天仿佛故意作弄,已是这般寒冷天气,二更天时,城外山中居然开始飘雪了。

三更一点,风拂白幡,这场雪竟越下越大。顺陵卫提八对素白灯笼在前方引路,众人顶风冒雪,列长队进入大金门。

过了大金门,皇帝下马,领着太子太孙步行谒陵。

风卷起雪花打在所有人身上脸上,眼睛都难以睁开。耳边只听风声呼啸,朱聿恒见没踝积雪让祖父与父亲都是步履艰难,便示意随身的侍卫搀扶好他们,自己则快行几步,率先前进。

素白风灯在风雪中半明半晦,引领祭祀队伍过了御河,进入呈北斗七星形状的神道。

神道边的松柏堆积了风雪,灯光下只见深深浅浅的白色起伏如波,周身唯见惨白。

所幸神道旁相隔不远便有狮象麒麟獬豸骆驼等石像分立,祭祀队伍只需沿着石像往前即可。

经过十二对石兽后,众人折向正北,却忽然都停了下来,个个面面相觑。

朱聿恒看向前方景象,心下不觉大震,在风雪中回头召唤:“荥国公。”

荥国公袁岫是此次顺陵祭祀安护,听到皇太孙召唤,他立即折返,回来听命。

朱聿恒指着前方问:“望柱哪儿去了?”

望柱原本在十二对石像后的转弯处,高达两丈,雕镂云龙纹饰。而望柱之后,更是有高大的翁仲夹道而立,赫然在目。

可此时他们举目望去,前后左右只见一片白茫茫的大雪,被雪覆盖的地表略微起伏,哪有望柱和翁仲的影子?

甚至,前方漫漫风雪中,就连陵寝内高大的文武方门、享殿也毫无踪迹。

饶是这样的寒夜风雪中,荥国公的额头也沁出了一层汗珠:“待老臣率一队人马,往前方查探一下,是否雪夜晦暗,一时失察,走岔了山道……”

“顺陵中只辟了这一条神道,如何会走岔?”

荥国公无言以答。朱聿恒也不等他回答,带着身边侍卫们,向前方搜索而去,以确定身旁是障眼法,还是真的变了环境。

八个顺陵卫提着灯笼,如扇形排开,踏着积雪向着北方谨慎探路,查找原本应该伫立于尽头的望柱。

朱聿恒与荥国公随后查看地势,缓步向前。

尚未走出几丈远,一个卫士“啊”的失声惊叫,脚下踏空,陷在了雪中,头破血流。

旁边卫士忙赶上前将他拉上来,一看他陷落的地方,都是震惊不已。

汉白玉石板铺设的平整神道,在雪中已不见踪迹,下方是荒草覆没的沟堑,被大雪遮掩如平地,难怪那士兵一时不察便失足了。

朱聿恒的脑中,闪过榆木川的雨雪交加中,离奇消失于前方的宣府;以及在横断山的暗夜中,莫名被截断成悬崖的山道。

他回过头,与身后一个穿着侍卫服色的人四目相望。

两人虽然都未曾开口,但眼神中都流露出“来了”的意味,绷紧的神经中,又不觉带了一种设人入彀的愉快感。

朱聿恒吩咐众人先行止步,示意侍卫与自己一起回到皇帝与太子身边,压低声音将这番怪异情形轻声禀报了一番。

皇帝重伤初愈,太子身形臃肿肥胖又有足疾,两人午夜冒雪走了这么久,已是困顿不堪。听朱聿恒描述前方情形,皇帝心下惊怒,回头瞥了文武百官一眼,压低声音问:“这情形,与榆木川那一日,似乎相同?”

朱聿恒点了一下头:“显然是那些人故技重施,竟敢在顺陵再度动下手脚。”

皇帝怒不可遏:“混账东西,胆大包天!”

太子则问朱聿恒:“现下咱们如何为好?”

“请圣上与父王不必担心,交由我等处理即可。”朱聿恒嘱咐侍卫护好皇帝与太子,示意众人在风雪中调转队伍,往下走去。

祭祀队伍抬着牛羊猪,捧着鸡鸭鱼,搀扶着老弱,惴惴不安地回转。

雪天路滑,神道虽然平整,但毕竟是斜坡,随同祭祀的老臣个个收不住脚,年纪最大的太常寺卿更是一个滑跤便跌在了雪地上。

太子忙命人搀住他,查看是否受伤。

众人惊惧莫名,不知在这皇帝、太子、太孙三代谒陵之时,山陵内两次迷失到底为何。有些不太老成的,在这风雪陵寝之中,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皇帝一言不发,袍袖一拂,率先下山。

神道不过一二里,向下走又比向上走更快,不多久众人走回御河边,看到神功圣德碑亭依旧静静矗立在风雪之中。

一切看来并无任何异状。

想着原定于五更天在享殿进行的祭祀,皇帝心下难安,看向朱聿恒。

朱聿恒神情如常,只走到道旁第一对神兽边,抬手抹掉了上面覆盖的雪,摸到了石刻神兽冰冷坚硬的触感。

依稀灯光下,前方风雪弥漫,只能看到一两尊石兽隐约呈现。

顺陵神道的石兽,巨大无匹。其中最大的石象重达十五六万斤之巨,当初为了将它们运抵顺陵神道,正是趁着冬季,在路面上洒水成冰,再以滚木为轮,由千百民伕牵推到神道边上,永世不移。

他回头看向身后那个“侍卫”,对方向他点了一下头,示意无误。

这些仿佛可以亘古守护顺陵的石兽,积雪中越显高大庄严。

“陛下您看,此间情形,与那日榆木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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