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再次看了眼,往更远处也瞅了瞅,确实没看到。
楼晚转身往摊位走去,边走边摸出手机看了眼,除了中午顾墨蓁问她在哪个地方之外,再没有其他的新消息进来。
看着那个被压到下面的聊天页面,楼晚抿了抿唇,点开,注视了片刻上面那一串零和那两条消息。
几秒后,她点出键盘,打打删删,最终回了个:【谢谢谢先生,不过我的钱够交房租的。】
他给的已经够多了,再收下这笔钱才是真正的扯不清,也赔不起的。
且人心不足,会得寸进尺的。
谢淮谦坐在车上,单手撑着下巴,唇角敛得平直,冷淡的目光直直觑着前方。
车里的冷气流比开空调还要冻人,乔一煜一句话都没敢说,就怕触在老板的霉头上。
他快速地掉了个头,正要驶出私人泊车廊时,突兀地响起一声微信声,紧接着老板的一句:“等等。”
乔一煜踩下刹车,安静地等待着。
谢淮谦捏着手机的手指摩挲了一下,这才收回视线,垂眸,缓慢打开微信,果然是楼晚给他发的。
看完信息的那几秒,他的脸色越发的沉,周身的冷气不要命地往外散开。
食指轻点着膝盖,冷淡的目光觑着手机页面。
什么叫她的钱够交房租的?
那她还收那个男人的钱做什么?
她家里,他只听顾墨蓁说过有个亲姐,根本不可能是亲人的。
有说有笑,也不见得她对他有说有笑的。
微微眯起眼睛,谢淮谦看着只有这么敷衍的回复,半晌,舌尖顶着上颚要笑不笑地轻嗤两声。
打发叫花子都不是这么打发的。
跟别的男人倒是有说有笑,有什么困难也会跟别的男人倾诉,别的男人给的钱也毫不忸怩地收下。
反观他这个合法的丈夫倒像是她的局外人一般。
啪地关掉手机丢在一边,他转头看着泊车廊巨大的落地玻璃,脑海里忽然浮现去年的春天,她和顾墨蓁站在另外一座商场的私人泊车廊时的画面。
那时候的她穿着一袭奶白色的短款连衣裙,不是很长的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一股子朝气活泼的青春气息,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也记住了她。
不仅仅是因为她是顾墨蓁的朋友,不然他妹那么多朋友他怎么可能记得过来。
其实在那之前他早就知道有她这么个人,也见过了一次。
那时候她和顾墨蓁都还是大二,他刚回国没多久,也还没近视到需要戴眼镜的地步。
元旦那天,他们三个约着一起回别院去跨年,他去学校接的顾墨蓁。
去南大的路上,天空飘起鹅毛般的大雪,顾京墨给他打电话,让他先绕去京八园给他带一盒秘制的蜜饯。
京八园的蜜饯听说是由十八种果蜜酿制而成的,对于顾京墨这个嗜甜的人来说,一天不吃馋得慌。
一般的糖果含糖量太高,吃多了不好,但是纯手工酿制的蜜饯就很适合。
谢淮谦都已经过了京八园,不得已又转了回去。
他到达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寒风簌簌下,雪花飞得满天都是,入目都是雪折射出来的白光。
他将车停在路边,撑着黑伞下车,刚要进京八园所在的小巷子时,从里面出来一辆很小的小电瓶车。
骑车的是一个女生,青涩脸颊上五官靓丽,白皙的脸蛋却被冷风吹得发红,像是化上一层淡绯的胭脂,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路面,骑得小心谨慎。
他撑着黑伞靠边让开,电瓶车路过身边的一瞬间,鼻尖嗅到了甜甜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那一瞬间里,口腔里忽然就分泌出一丝唾液。
他偏头看向她的背影,见她穿得很单薄,骑车连一副手套都不带,耳尖更是冻得红彤彤的。
电瓶车很快出了巷子,他收回视线继续往巷子里走了一百米,随后走上台阶,敲了敲一家胡同院子的大门。
等了片刻,大门咯吱一声被一个穿着羽绒服的小孩拉开,小脑袋瓜子探出来,看见他脆生生道:“谢先生,今天的蜜饯已经被人提前预定咯,奶奶老毛病犯了就不再做蜜饯了,你们等个几天再来。”
谢淮谦颔首,看着大门在眼前被关上,他从兜里捞出手机,给顾京墨打去电话。
拨号期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冷的女声,“这位先生。”
他撑着伞转身,昏暗的灯光下,彼此都看不清彼此的面容,但那阵淡淡的香甜的味道再次袭来,谢淮谦就知道了这人是谁了。
他出声:“怎么了?”
她说:“您是要买京八园里的糕点吗?”
糕点?
他看向不远处停着的电瓶车,这才看清原本的后座上放置着一个箱子。
他摁断电话,迈步下台阶,声音淡淡:“不买糕点。”
她跟在他身后,“京八园卖的东西我都会做的,我是关奶奶的门外弟子,您可以先看一看的。”
清冷的声音里压抑着一丝颤抖,或许是被天气冻的,或许是第一次那么努力推销东西。
他往前走的脚步顿住,刚好就停在小小的电动车旁,她看见,立马小跑上前,掀开箱子里的盖,急急忙忙摸出随身带着的小手电筒照进去。
“先生您看,都是新鲜的刚出炉的糕点。”
中式糕点的出众之处就在于它独特的形态和极具东方韵味的古朴。
保温箱里白纱布下是一屉四个方块不同类别的糕点,有浅蓝色的蓝莓山药糕;有浅粉剔透的春水生琉璃果;
有紫色渐变的紫薯芋泥糕,还有奶白色的蜜浮酥萘花奶糕。
他原本只是随意一看的眼神顿住,糕点热气蒸发在冷空气里,光线朦胧中,他看见她捏着手电筒的手指都被冻得通红,二十多年没有过的恻隐之心渐渐松动。
他比了比糕点,声音清浅,“有礼盒吗?一样给我包一份。”
“全部吗?”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惊喜。
他点头,脸被伞檐遮住,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那时候的小姑娘莫名就知道他肯定是要的,立即出声:“好的,您稍等一下。”
她把手机电筒夹在肩侧,双手快速地从前车兜里摸出一个喜庆红的礼袋,随后再摸出糕点夹子,每一份糕点都会夹上两三块。
寒风冷冽地刮着,雪花自她身后飘下,呼出的气体都成了白雾,白茫茫的、银装素裹的大世界里一时之间就只剩下他们俩人。
她手脚麻利地装着糕点,他安静地等在一边。
风雪从他身边飘过,落到她的身上。
他看着糕点的目光渐渐转到她泛红的指尖上,片刻,她把所有糕点分类包装好,再次抽出一个硬壳纸质的礼袋,将糕点放进去。
她抬起脸,微笑着说:“先生您好,一共是一百二十三块钱。”
很便宜。
要是顾京墨知道他给他从路边带了这么便宜的甜食,铁定跟他闹。
他垂下眼眸,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捞出钱夹,顺手把围着的羊毛绒围巾给解下来。
她收了他两百块钱垂头找零时,他提起放着糕点的礼袋,将围巾放在她盖上的糕点箱面上,撑着伞转身往巷子外走去。
她刚摸出五十块,一抬头看他已经离开,急忙喊住他,“哎,先生,您的围巾和找零……”
他走得有些远了,冷冽质感的声音在飘着雪花的黑夜里若有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