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冯俊成微微一愣,想了想道:“你有我来做证,我知道你清白,那日的事有我和洪文亲眼所见,他抵赖不掉。”
青娥听罢微微愣神,转而荡起个笑。
小少爷这是要不问青红皂白地向着她,她心里美滋滋的,握起他的手与自己对掌,比了比,当真小他许多,而后十指交扣着将他拖起来,叫他坐到椅子上,自己站在他膝间。
“少爷,你待我真好。”
冯俊成面皮倏地涨红,这是在老祖宗的院里,望春还在门外焦急地站着,她的影子都印在门上,左顾右盼,时刻注意着正堂那边的动静,但凡说话声音大些,便能引人注意。
他仰起头,清隽的面容带着隐忍,喉结狠狠一滚,“青娥……”
青娥真有些想他,伸胳膊够到他肩上去,“那么久没来见过我,你就不想我。”
他不晓得,可青娥却在心里数着,这样面对面肆无忌惮的机会,有一次少一次,他早晚会对她恨得咬牙切齿,便趁着现在他还喜欢她,多亲近亲近,别叫她日后遗憾。
她就是要叫他七上八下惶悚不安,最好一辈子忘不了这滋味。
冯俊成顾虑良多,想抱她,却只好探手将她垂在脸侧的发丝勾到耳畔,她便歪过脑袋,将侧脸盛在他的掌心,磨磨蹭蹭,像个小猫儿。
门外传来望春的说话声,有人来了。青娥赶忙后撤,灰头土脸在冯俊成跟前站着,演得有些过,二人都有点想笑。
来的是老夫人身边的婆子,一板一眼道:“赵家大嫂子,请随我来吧。”
去时老夫人和董氏分别在上首一左一右地坐着,身后便是一幅乌木所做的木雕,七拼八凑有整面墙那么高那么阔,青娥抬腿进门,被那威严的气势吓到,垂下眼去。
她是个行骗的贼,骗的又是他们冯家的长房长孙,她心里有鬼,便做什么都畏畏缩缩。
“请老太太、太太的安。”
望春领她在下首落座,还沏了茶叶给她。
“你是赵家青娥。”老夫人在上首坐着,慈眉善目对她笑,“我晓得你,八月头上我做寿,你送了好酒来,咱们街坊邻居你不必拘束,只当是来串门子。其实,我就是想问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那日我做寿,你铺里是否去过一位姓黄的官人,对你又是否不大尊重?”
青娥见黄瑞祥并不在场,眼角不知何时沁出一滴泪水,躬身掩面啜泣了两声,势要将望春承诺的五两银子哭成十两。
“是有那么回事,我心里苦,只是都过去那么久了,着实想不到您还会派人问起。”
老夫人听罢沉了沉声,一旁董夫人会意,往前坐了坐,“赵家媳妇,不是我们不相信你,是我家姑爷他说的与你不大相同,你听听,他是这么说的。他说那日到你酒铺里去,你将他招待了,态度有几分慇勤暧昧,叫他会错了意,这才将你唐突。”
黄瑞祥的原话绝不可能这般轻飘,他定然拣对自己有利的说,说青娥勾引他,拿美色诱他在酒铺豪掷。
他说得不假,青娥也清楚自己并不清白。
左右她那日将黄瑞祥诱得隐晦,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回眸,对上了就对上了,他要当个证据说出来又是另一种味道。
总不能就因为她多看了他一眼,就是勾引就是招惹了吧?
“黄大官人当真是这么讲的?”青娥哽咽一声,“那我还有什么可说,黄大官人是您家的姑爷,您自然向着他,又何必再叫我来问话呢。”
“我要是不想分辨个黑白,也不会专程请你过来了。”
老夫人给逢秋递去个眼神,“你看这样如何,我现在叫姑爷过来,当面锣对面鼓,若有误会就此解开,若有委屈也一并诉出来,我今天在这儿,就定会为你做主。”
青娥吞咽一下,点点头,却有点想跑了。
逢秋请进来的可不止黄瑞祥,还有冯俊成冯知玉姐弟两个,冯俊成急着来为青娥作证,按捺住脾气,旋身在下首落座。
青娥扭脸朝他看过去,瞧,要不说这是他家,天井的光投进半间屋子,他在那明暗交汇处一坐,哪还有夜闯酒铺私会的局促。他两只手搁在木把手上,才坐住半个椅子,身体微微前倾,像随时能为她站出来说话。
黄瑞祥一进来便点着她控诉,“你这淫妇竟还敢与我当面对峙,当日就是你举止轻浮,蓄意将我勾引,现在又改换了说辞,想要颠倒黑白说成我的不是。”
董夫人皱了皱描画精致的眉,“姑爷,口下留情,你这又是何必?”
青娥叫他陡然提高的声量吓得一颤,眼泪水跟泄洪似的往外奔涌,她偏脸大哭,说不出半句话来,又恰好将脸偏向了冯俊成,好叫他亲眼看她的泪是怎么流的。
冯俊成哪能坐视不理,他站起身高出黄瑞祥半个脑袋,气势已然胜出,“那日我和洪文亲眼所见,你抓着赵大嫂的手不放,怎么还敢做不敢当了。”
黄瑞祥就跟听到多可笑的笑话似的,嗤了声,“这和我说的有冲突没有?成兄弟,你也不想想,若非她先来将我勾引,我会在冯府门前强抓住她?她不长嘴不会喊吗?”
“她那是不敢喊。”
“你又怎么知道?”黄瑞祥哼笑了声,在冯俊成和青娥之间来回睃视。
黄瑞祥当然不晓得这两人间的诸多勾搭,可都是男人,冯俊成这样替她说话,还有什么想不明白。
于是青娥掩面哭得更凶,“我不活了,有口说不清,有人证也跟没有一样,你们找我来,就为了合起伙来欺负我……”
“赵家媳妇,我们可不是那个意思。”
董夫人见事态失去控制,生怕青娥将事情闹大,起身走到她跟前去,哪还有初见她时的百般不顺眼,又是递帕子又是说知心话,叫她别放在心里,出了这扇门谁都别将此事提起。
那边也是一番争执,冯俊成败下阵来,他只有那几句车轱辘话,黄瑞祥那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更不像是演的,可冯俊成管不了那么多,他不能叫青娥背上个“淫妇”的骂名,竟与黄瑞祥推搡,进而挥起了拳头。
在场所有人都懵了,谁见过成小爷打人?赶忙上前拉架,白姨娘泪濛濛地劝他不要动气,都当他这是为了姐姐冯知玉。
这下好了,黄瑞祥唯一还有块好皮的地方也破了相,他呲牙转向冯知玉,只见她正对着自己冷笑。
黄瑞祥也跟着笑笑。
说来的确可笑,分明是两年的夫妻,却半点情分没有。
之所以答应与她分房睡,也是因着她眼睛时常流露一种冰冷情绪,叫他心生寒意,无法与她同床共枕,做个知心人。
整件事便在青娥的哭声中落下帷幕,冯府不好就这么赶人走,留她在老夫人院里吃了晚饭,又叫望春与她谈心,叫她不必担忧事情走漏,更有十两银子做回报。
青娥正哭着,不忘伸手将银子接下,转身抹抹眼泪一面走一面抽噎,拐过巷口脚步立马轻快,若无其事地回家去了。
第二日,青娥的酒铺又来了个婆子,说老夫人心里过意不去,一晚上没睡好,到底自家姑爷惹出了祸事,让青娥往后要有什么麻烦尽管到冯府来,都是街坊邻居,合该这样相互帮助。
青娥想不到,自己让个登徒子摸下手便有好运接踵而至,先白得十两,又被冯府老夫人卖了个面子。
赵琪听说这事,将她在怀里搂得紧紧的,问她怎么这么有本事。青娥也尾巴翘到天上去,因着这点命运馈赠的蝇头小利,找回了以前跟哥哥在街头谋生的快活。
“要我说,我们就该趁着还没和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