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左思嘉淋了雨,感冒很正常。
因为是临时挂的号,检查也很花时间,所以折腾了老半天,午餐也没吃,到傍晚,他才取号,拿了药,应朋友希望,又去对方学生的音乐会露了个脸。
晚上回到家,他给伊九伊发消息问:“今天休息?”
她说:“干了一些活。”
他们打了一通视频电话,伊九伊走来走去,看起来在收拾东西。她笑着问他:“今天做了什么?”
他差点睡着了,一个激灵醒来,跟她说:“你呢?”
“嗯……就是打扫了一下卫生。好久没做了。”伊九伊轻轻笑着,背后的背景快速流动,“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么早点休息吧。”
“没事,”他眼皮打架,硬撑着说,“我想和你说话。”
伊九伊看他状态不太对,像喝醉了似的,但又没那么精神。她说:“你先休息。明天我来看你。”
“我不要紧。”
“你看着很不舒服。去过医院了吗?”
“去了。”他回答,“没什么大问题。”
她很坚决地说:“我明天来看你。”
他只能闷闷地回答:“好。”
隔天起来,左思嘉有点发烧,但温度不是很高。他自己感受也没有很严重,也就乏力、昏昏沉沉,一点普通的症状。
他给冬妈放了假。伊九伊进门,还没放下包,先伸手捧住他的脸,又用手背贴住他额头,来回感受了一下。
“不是特别严重就好。”她说,“没有其他症状吧?”
本来还没感觉,一被她关心,身体立刻变得软绵绵的了。他不自觉托住她手肘,后来又牵着她手腕,反正非要粘着,回答说:“哭算吗?”
“你哭了?”
“开玩笑的。”
他们进门。伊九伊提前了一点来,左思嘉没预料到,身上还穿着衬衫睡衣。
她问:“你吃了饭吗?出去买点东西?”
他说“好”,其实家里有吃的,只是想跟她出去转转。左思嘉走上楼梯。伊九伊和猫打了招呼,然后才慢条斯理地上楼。她走到门外时,他正好脱掉上衣,对着窗户的方向发呆。
从外面的树上能听到密集的鸟鸣,他停下的理由也浅显易见。
伊九伊并不着急后退,反而放慢速度,多端详了一会儿。
鸟叫声逐渐停歇。左思嘉也重新动弹起来,伸手去取准备好的衣服。伊九伊悄悄往后走,消失在那里。
他换好衣服下楼,和伊九伊一起出门。
伊九伊发现,现实生活中,没喝酒的情况下,左思嘉也有跟猫说话的习惯。在玄关的时候,他一边整理伞,一边一直和恶心碎碎念:“爸爸走的时候你看家……口渴就自己去饮水机那里喝。我会想你。嗯,对,我会很想你。”
走出家门,左思嘉突然递给伊九伊一样东西。
是之前拍照给她看过的毛绒钥匙扣。
他们步行十几分钟去面包店。
在路上,他说:“当初那支钢笔还没到。这个先送给你。”
伊九伊拿着钥匙扣,拨弄两下,和车钥匙挂到一起,又埋怨那个奢侈品牌:“他们架子太大了。”
“就是说啊。”左思嘉说,“我平时不怎么买。都是要送礼物,才会挑这些品牌。”
伊九伊没见左思嘉穿过什么带logo的衣服,钱的味道不冲鼻。但也有很多是定做或基础款:“感觉到了。你讨厌时尚?”
“只是怕这些东西。”左思嘉说,“到现在,唱片公司推着莫名其妙的新人写的古典音乐,却还在意演出者的服装露了膝盖,不够得体。一群自娱自乐的教条主义者,根本沟通不了。你喜欢时尚?”
她微笑:“舒服就好。”
他赞同:“我也这么想。”
她忽然说:“今天我索性住在你家吧。”
“真的?”他很意外。
伊九伊抿起嘴唇,用谁都无法拒绝的眼神看向他,呆呆地、凝滞地问:“太麻烦你了?”
“不。”左思嘉什么也没想,“那就住下来。”
面包店里还在忙碌,等新一炉面包出来还有一会儿。左思嘉和伊九伊在附近打转。太阳出来了,暖洋洋的日光洒落。有住户牵着家里养的腊肠犬经过。
手工吉他店旁新开了一家书店,左思嘉准备进去看看。伊九伊说:“我去打个电话,你到里面等我吧。”
她拿起手机,作出要拨电话的样子,贴到耳边往外走。他先进去了。看到门关上,伊九伊拿下手机,加快脚步,进了几米外的药店。
药店里没有顾客。店员拨开门帘,走到柜台后面。
伊九伊穿着针织的卡其色衣服,白色的衬衫漏出了袖口,衣服上没有任何花纹。未经烫染的黑发自然披露。浑身上下,整个人没有突兀的部分,近乎素面朝天的面容也清淡寡味,却美得摄人心魄。
她走进货架间,目光转了一圈。伊九伊走到收银台,把东西放上去,侧身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就这一件?”药店店员拿起那盒安全套。
“是的。”她操作着手机,忽然想起什么,然后,笑眼弯弯地抬起头,“我有会员,请帮我积分。”
书店装潢很简单, 大片大片漆着明黄色,即便是其他颜色,也都是纯净的, 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品。
客人不多,时间还早。店里几乎看不到什么店员。书倒是多, 堆积得到处都是。要是穿的衣服、背得包比较夸张,走路一不注意,就有可能撞倒一堆书。
放杂志的架子就在一旁,左思嘉取了一本外文杂志, 开始翻阅。
他拿下第一个合约的比赛五年一次,除此之外, 还有大大小小各色广泛受到认可的国际赛事。戴过“天才”这顶王冠的人数不胜数, 简直令这两个字掉价。
出道的唱片公司在古典乐业界独占鳌头,之后又陆续推陈出新,捧起不少新的钢琴家。
稚嫩的面孔出现在演出成功的报道中,下面的评论也都是以表扬为主。
“捍卫古典音乐的尊严”“提升古典音乐在乐坛的地位”“打破钢琴演奏的刻板印象,开创新的音乐盛宴”, 诸如此类华而不实的评论全是废话。
相关人士的采访中,方之樱的外文名赫然出现。左思嘉目光下移。不愧是制造话题、搅乱舆论的老手,满篇赞誉中, 他说得也是好评价, 可是, 换个角度读又像在阴阳怪气。真不理解, 一个华裔而已, 怎么这么懂《春秋》艺术。
但显然, 从杂志的角度来说,他们是很吃他这套的。
大家都太冠冕堂皇, 太装模作样,太假,因此,像他这样的也有趣。
左思嘉往后翻,这本艺术杂志里还有方之樱的专栏。
长得像狐猴的男人西装革履,拍了那种艺术家几乎人手一张的深沉形象照,和他的介绍一起列在一角。在他这篇文章里,方之樱聊了自己最近听的中东音乐,又扯了一些阿拉伯语,最后,作为闲笔,讲到了自己的生活。
他用英文洋洋洒洒这样写:“雨后与佳人相伴,去常吃一种炖鸡的餐厅小聚。心情本该愉快,却偶遇一位小小故人,以至之后都心中不快。
“闲时看bachtrack,可我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现在,我们的领域中是否缺少了某些声音,我们或许正在培养出一类音乐家,而他们终将毁掉我们。
“我想念过去我错失的演奏者,犹记当年,你严格参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