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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请了整整一个月的假,只是因为身体负担不过来,而没有其他任何原因。

根本没有什么欲擒故纵,生病加考试,所以累到晕倒。

整整一个月,沈令根本没有分半点心思在他身上,甚至再次见到他时,连他是谁都想了好半天。

贺闻帆感到面颊火辣。

垂下的头有些抬不起来。

贺闻帆知道自己喜欢沈令那张脸,喜欢他泡的茶,也知道自己在意沈令,想要接近他。

虽然认识短短两个月就出现这种情绪难以置信,但都不构成负担。

他可以坦然接受自己被沈令吸引的事实。

毕竟没人会不喜欢沈令。

唯一羞于启齿的,是意识到自己过于傲慢。

贺闻帆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人,各式各样的人怀着各式各样的目的接近他,他从不会对这些人抱有善意的认知,并时刻防备,这个做法每一次都是正确的。

自然而然的,贺闻帆也凭借以往的经验擅自对沈令做出定义,并自负地认为自己是对的。

直到今天。

贺闻帆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名为难堪的情绪。

他在走廊里坐了很久,才提起精神去看望沈令。

病房里比外面还要安静很多,厚重的窗帘拉紧,光线昏暗。

沈令已经醒了,拧着眉头像在胡思乱想。

床头被摇起来一点,他戴着氧气罩靠在枕头上,看到贺闻帆进来,眉间愁容消散,露出一个笑。

他抬手把氧气面罩摘掉,贺闻帆连忙阻止。

“没关系的。”沈令轻声说。

他中气不足,尾音发虚,贺闻帆听着都觉得忐忑。

“刚才在想什么?”贺闻帆问。

沈令只是发愁要怎么面对妈妈,今天这事肯定是不能再瞒着家里了。

妈妈一定很担心,等下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说不定还要生气,沈令盘算着该怎么撒娇才能让妈妈心软。

只是这些他不好意思跟贺闻帆说,显得自己太孩子气。

“没有啦,”沈令抱歉地笑笑:“只是觉得又麻烦您了。”

贺闻帆喉咙有些发干:“你没事就好。”

沈令弯着眼睛:“谢谢您。”

贺闻帆不由自主地屏息:“真的不用谢我。”

他说一句,就忍不住看一眼心监仪上的生命体征,见没有出现强烈波动,才没强制让把氧气罩戴回去。

沈令把贺闻帆的动作看在眼里,有些内疚:“我今天是不是吓到您了?”

“没有……没事。”贺闻帆掩唇咳了咳,移开视线:“医生说你情绪太激动,是怎么回事?”

“额,这个……”沈令垂下睫毛,嗡声说:“我在学校跟人吵架了……”

贺闻帆眉心一跳,沈令看上去是完全不会发脾气的人,成天安安静静的,像观音菩萨似的圣光普照。

他又想起沈令出校门时兴高采烈的样子,心生好奇:“吵架把自己吵开心了?”

沈令害羞地低下头:“没有……开心是因为交到朋友了……”

他现在说几句话就得停一会儿,贺闻帆没催他,耐心等他缓过气来。

“我有个同学,”沈令喘了喘说:“他总是用我脸盲的事攻击我,恶意揣测恶意造谣,还当着全班的面对我指指点点,甚至欺负女生。”

沈令说着脸颊鼓起来:“我太生气了,就狠狠骂了回去,骂得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贺闻帆脸色不着痕迹地变了变。

沈令没有察觉,自顾自说道:“然后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个很坏很讨厌的人,撒网养鱼还不尊重女生,我更生气了,后悔没多骂他几句。”

他叹了口气:“其实那时候就有点不舒服了,但被我忽略掉了。”

“后来其他同学夸我骂人高级,还说大家都很喜欢我,想认识我。”

沈令仰头,眼睛亮晶晶的:“我太高兴了,一不小心情绪起伏就又大了一丢丢……然后就这样了……”

他边说边轻轻抚摸自己的胸口,像在对那小心脏道歉似的。

贺闻帆却口干舌燥说不出话。

他又何尝不是擅自揣测过沈令。

沈令无意识的话,像把无形的小锤子,叮叮咚咚敲打着贺闻帆的心脏,让他更加难堪。

沈令自顾自说了半天,才发现贺闻帆的沉默。

他端端正正坐着,身上却像笼罩着一片乌云。

“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沈令反思自己:“影响到您了吗?”

贺闻帆回过神:“没有。”

他尽力让自己看上去一如往常,柔声道:“你做得很棒。”

被夸奖了沈令既开心又不好意思,轻轻垂下头。

贺闻帆一颗心像被翻来覆去揉过:“还有,你不用对我用敬称的。”

“这……没关系吗?”沈令有点犹豫。

他点了点头:“当然没关系。”

沈令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是认真的,嘴唇逐渐抿出浅浅的弧度:“那好吧。”

空气里出现短暂的寂静,把时间都拉慢了。

半晌,贺闻帆很轻地叹了口气:“……对不起。”

他声音很低,低到沈令怀疑自己出现幻觉。

“什么?”

手机震动起来,贺闻帆骤然回神。

他看了眼屏幕,对沈令扯出一个笑:“抱歉,我接个电话。”

沈令没反应过来,呆呆点头:“您……你忙吧。”

袁格的电话拯救了贺闻帆。

处理完工作上的事,他又在医院楼下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才转头买了份小米粥回病房。

走到门口时忽然收到沈令的短信。

[今天给你添麻烦了贺先生,我妈妈马上就到了,她会照顾我的,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谢谢你]

非常听话的没有再把他称作“您”。

贺闻帆看着着短短的一句话,脚步停了下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沈令家人会来照顾他,似乎不需要他继续待在这里,也不需要他这份小米粥。

贺闻帆透过房门的窗口往里看了一眼。

沈令又戴上了氧气罩,没有刚才强撑着说话的精神,眉眼间全是疲倦。

他拿着手机缓慢地打着字,十几秒后摁灭屏幕,垂下手,皱着眉闭上眼。

同时贺闻帆手机屏上又弹出一条消息: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道歉,但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啊。反而是总是我在麻烦你,因为贺先生你心善送我来医院,我现在才能好好的。真的非常感谢,出院后我会登门道谢的!]

沈令的文字和他本人一样简单纯善,贺闻帆握着手机就像握了个烫手的山芋,一个字都回复不了。

沈令毫无意外的被妈妈接回家休养。

这些日子不用去茶舍,又适逢寒假,沈令每天要做的只是吃吃喝喝躺躺,饭后固定遛弯一小时,实在无聊了就跟家里阿姨学学烘焙。

在二十岁的年纪,活出了退休老人夕阳红的悠闲。

沈令躺在床上掰着手指头算,感觉独居几个月锻炼出的为数不多的生存技能,在家里短短几天,已经要全部还回去了。

房间门被轻轻敲了敲,俞灵端着一盘草莓进来,沈令坐起身:“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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