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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只是沈令在里面待得太久了,久到贺闻帆有再好的耐心都觉得焦急。

他担心沈令的身体。

脸上的伤只要上药就会好,但心脏不能掉以轻心。

沈令这次明显被吓坏了,贺闻帆担心让他一个人待着会出事。

他拿着药来到帐篷前,轻轻蹲下,小声地询问:“沈令,有没有不舒服?”

沈令只是含糊地“嗯”了两下,没有给出明确的应答。

贺闻帆压下不安的心跳,轻声说:“不怕,出来吃药好不好?”

沈令依然不答,就像完全缩进了自己的乌龟壳子里。

贺闻帆焦急难耐。

帐篷周围层层叠叠挂着繁复的小灯,全部点亮后散发出蓬勃而耀眼的光芒,映得房间恍如白昼。

而沈令的帐篷就是光芒中央的城堡,被漫天繁星闪烁地守护着。

贺闻帆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他抬手拨了拨灯帘,像是拨开光幕阻隔的瀑布。

“那我可以进来吗?”

贺闻帆耐心等待着。

他并不急于催促沈令做出这个重要的决定。

他微微屏着呼吸,世界万籁俱寂,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帐篷里发出细微的响动。

贺闻帆看到沈令小小的影子一点点靠近,在灯影下映出模糊的轮廓。

然后,他轻轻把帘幕拉开了。

贺闻帆心脏震颤。

他第一次窥见帐篷里的景致,那个独属于沈令的奇妙世界。

贺闻帆曾无数次构想过其中样貌,然而事实比想象中简单很多。

洁白的床垫、蓬松的棉被、柔软的枕头,日记本散落在枕边,深蓝色的毛毯纠缠着沈令的脚腕,又被他揪着一角抱在怀里。

沈令没有哭,只是因为皮肤太薄,眼尾的红痕还没有消散。

他微微弓着脊背,头发乱糟糟的,低垂的睫毛不看贺闻帆,很像贺闻帆幼年在游乐园里见过的兔子玩偶。

只是要更无精打采一些。

“沈令。”

贺闻帆轻轻碰了碰他的下颌,将他的脸抬起来一些。

脸颊肿得更厉害了,那人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掌印清晰可见,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指痕。

沈令半张脸都是红肿的。

贺闻帆眉头深深皱起。

他从来没在沈令身上看到过哪怕一丁点类似的痕迹,沈令不应该也不允许受到这样的伤害。

贺闻帆后悔没将那个人教训得更狠一点。

他用指尖轻触沈令的脸颊,沈令都会颤抖着倒吸一口气,睫毛战栗般抖动着。

“很疼吗?”他轻声问。

沈令便委屈地点点头。

贺闻帆眼中满是疼惜:“我们涂一下药好不好?上完药就不疼了。”

上完药就不疼了……

这种哄小孩的话沈令上一次听到还是在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他做完手术伤口很疼,妈妈就这么哄他。

第一次沈令信了,可是当发现上完药后疼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因为药物刺激皮肤而更加难受时,他哭得比一开始还要伤心。

后来妈妈就不说这种话了。

她只会轻轻抱着沈令,哄他快快入睡。

直至沈令长大,经历过更多的疼痛和折磨后,他深知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一件事能帮他分担这样疼痛。

他们也没有义务这样做,一切都要自己鼓足勇气去对抗。

但他也知道,眼睁睁看着别人饱受痛苦自己却无能为力,本身也是一件极致痛苦的事。

他的妈妈就总是偷偷抹眼泪。

所以愿意哄他陪伴他,留在他身边以感同身受的方式告诉他“很快就不疼了”的人,都是很珍贵的人。

沈令第二次相信了这句话。

他抬起头,冲贺闻帆笑了笑,“好。”

只是笑容拉扯肌肉,他刚动了动嘴角,就痛得皱起眉,倒吸一口凉气。

“慢点。”贺闻帆捧起他没受伤的半边脸颊,几根手指贴在耳后的皮肤上,严肃又认真。

他按照拿药时医生的嘱咐,一丝不苟地替沈令上药。

清凉的药膏敷上来,将火辣的胀痛缓解不少,沈令眉心松了松。

凭心而论,贺闻帆上药的动作极度细致,几乎没把沈令弄疼。

但过于小心的后果就是,过程变得尤其漫长,到后面沈令甚至觉得脖子要抽筋了。

彻底涂好药后贺闻帆收手,沈令撑着后颈拧了下脖子,听到无比清脆地“咔嗒”一响,他自己都惊到了。

偌大的房间里就他们两人,四周寂静无声,贺闻帆在收拾药膏,被这声极度突兀的响动惊得抬起头,就撞上了沈令同样惊异的视线。

沈令手还放在脖子上,以一种懒腰伸到一半的怪异姿势静止着。

两人静默对视片刻,空气缓缓弥漫起一丝尴尬的旋涡。

沈令看到贺闻帆额角浮着密密的细汗,应该上药时精神过于集中弄出来的。

他没多想,扯了一张纸巾,面无表情按到贺闻帆脸上。

“啪。”

又是清脆的一声响。

贺闻帆:“…………”

沈令:“…………”

沈令愣住了,他本意只是想帮贺闻帆擦擦汗,却好像让事情变得更奇怪了。

须臾,贺闻帆将纸巾揭了下来。

他看着沈令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自己动手擦了擦额角,并不忘跟沈令说一声“谢谢”。

感谢他短暂地想过帮自己擦汗。

他抬头,发现沈令正盯着自己。

帐篷外环绕着明暗交织的小灯,内部光线明亮充沛,贺闻帆能看到沈令长长的睫毛映在眼尾的阴影,他的眼瞳呈现着琉璃一般明净的质感。

贺闻帆心神微动,指尖颤了颤:“怎么了。”

沈令眨眨眼,忽然前倾着向他靠近,湿润的眼眸瞬间变得无比清晰,睫毛仿佛要挠到贺闻帆的鼻尖。

贺闻帆蓦地屏住呼吸。

沈令伸手,从他额角拿下了一个什么东西。

贺闻帆定睛一看,是一小块纸屑。

大概是他擦汗的动作太快留下的。

贺闻帆:“……”

如雷的心跳还没平复,尴尬紧随其后朝他涌来。

幸好贺闻帆心理素质过硬,面上没显露出一丁点。

他只是掩唇咳了声,平静道:“以后换成质量更好的面巾纸。”

沈令没说话。

两秒后,他低下头笑了。

这是他从回家到现在,第一次因为开心而露出笑容。

贺闻帆恍惚听到冰雪消融的声音,是久久萦绕在沈令身上的委屈压抑化开了。

贺闻帆一喟,沉坠的心也在这个笑容里得以恢复些许轻盈。

沈令笑了两下就捂住嘴角,红肿的脸颊不允许他发出这样的大笑,他只能一边努力控制表情,一边压抑着笑声。

贺闻帆拉下沈令的手,“好了,别笑了。”

沈令就用水润含笑的眼眸望向他,贺闻帆看到他的肩脊也不再紧绷,心里松懈不少。

“现在不难过了?”他问。

“其实……原本也没有特别难过,”沈令缓缓抿了抿唇:“只是有点委屈,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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