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那明显是一个小孩子的牙印,牙印很小,却咬得特别用力,以至于到现在都还分明。
鹿之绫安静地听着。
五岁的时候,六哥骗她爷爷的手串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巧克力。
她冲过去,抓起手串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去,其实奇楠沉香并不坚硬,但她用错了力道,当即就崩掉了一颗门牙,痛得哇哇大哭。
最后,六哥挨了打,爷爷把全家人叫回来轮番上阵哄了她大半天。
原以为这点记忆早就已经变模糊,可看着挂在那里的手串,记忆却格外清晰起来。
她甚至还记得六哥被打哭时吹出来的鼻涕泡,记得三哥他们故意把牙齿涂黑来陪她的样子……
好东西有了瑕疵价值就大打折扣,不过还好是手串,可以拿掉其中瑕疵的一颗,大家都在暗暗想这手串的价值,200万还是随随便便的。
“45万!”
封振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号码牌,将价格喊得干脆利落。
又来。
还真是不嫌成笑话。
龚姿桦瞥了一眼鹿之绫,然后睨向好友那边,明一立刻心领神会,大声地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哪是捡漏,分明是金主哄金丝雀来了,不过你就拿45万哄是不是小气了点?”
“就是,鹿之绫,你要找也找个能薅的金主啊,一直喊45万,还有零有整的,是想笑死我们吗?”
“她都瞎了,能找到个冤大头就不错了。”
这话一出,整个宴会上的人都笑起来,一开始还克制地压着,后来直接变成了哄堂大笑。
薄妄靠着椅背,侧目看她,无动于衷地勾唇,没有任何要帮助她的意思。
听着久久不息的笑声,鹿之绫好似被激得动了气,恼羞成怒地站起来摸索着抢过封振手中的号码牌,喊了个很整的数,“100万!”
闻言,封振一呆慌忙去抢号码牌。
鹿之绫死死抓着牌子不给他。
“……”
封振脸都白了,又愤怒又惊恐,忙看向周围,看有没有人赶紧抬价把东西抢了去。
薄妄挑了下眉。
见状,龚姿桦差点笑出声来。
这个鹿之绫该不会以为出个100万就有人看得起她了吧?
家里落败后眼界也跟着窄到泥地里去了。
她身后的老头子看起来根本没有100万,就算有,看起来也不想拿比45万多的钱来哄她,她在这叫破天也没用。
等等,这要是拍下又没钱买,不是又有一场热闹笑话看?
这么想着,龚姿桦立刻拿起话筒微笑着道,“之绫是我的老同学,这些年她遇过挺多困难的,既然她这么想要这串佛珠手串,不如各位看我们龚家的薄面割个爱吧?冯老先生,您的意思呢?”
老人家看不惯鹿之绫那边的小家子气,但龚家人开了口,他还是冷着声卖面子,“我既然把这手串拿出来了,就是准备割爱,只是希望有些人是真的懂,别拿来做什么乌糟事。”
众人再次发笑。
“……”
鹿之绫也不辩驳,只牢牢握住手里的号码牌。
封振在后面急得汗都出来了,一个劲地想去抢。
龚姿桦也怕没了好戏看,拿起小金锤就敲了下去。
“砰。”
一锤落音。
鹿之绫站在那里,长睫微垂,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握着牌子的手颤了颤。
成功了。
有一点意外都不行的办法,竟真的成功了。
龚姿桦生怕这笑话闹得不够大,直接暂停拍卖,按亮大灯,让相关的工作人员捧着极品奇楠佛珠手串和契约证书就朝鹿之绫走过去。
明亮的光线下,鹿之绫的心紧缩起来,看着那串佛珠手串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工作人员低头,“请鹿小姐签字刷卡,感谢您为山区儿童做的贡献。”
刷卡机都捧了过来。
所有人都好笑地看向这边,这怕是要上演一场金丝雀大打金主的好戏吧?
我先生很好,是我非常喜欢的人
龚姿桦拿着话筒,歪头笑着看过去。
鹿之绫啊鹿之绫,你也有今天,当年你在学校那么风光,现在还不是在龚家把所有能丢的脸都丢干净了。
鹿之绫平静地站在那里,淡淡地开口,“封叔,你来签字。”
已经一锤落音,封振也不装了,笑着低了低头,“是,小姐。”
根本没有刚刚听到100万时那种慌乱。
他不慌不忙地接过笔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拿出卡放在pos机上当场刷了100万。
“……”
全场一片寂静。
龚姿桦不敢相信,快步从拍卖台上走下来查看进账的真假。
老头子真拿得出来100万?那刚刚干什么有零有整地叫45万?鹿之绫一叫价他还紧张成那样?
明一站起来阴阳怪气地道,“鹿之绫,做人要讲点良心,有多少钱办多少钱的事,可别把好不容易傍上的老头子再给薅光了。”
本来以为这话多少能激起封振的怒气,封振却没一点恼意。
他将装着手串的沉香盒小心翼翼地捧到鹿之绫的手里,而后道,“这是小姐自己挣的钱,和我没什么关系。”
鹿之绫把盒子抱进怀里,心跳在加剧。
她把爷爷一辈子最宝贝的东西拿回来了。
稍微平复一下心绪,她缓缓抬起脸面向龚姿桦,稍稍向前两步,贴到人前,莞尔一笑。
“我手上的钱确实不多,多谢龚同学,又给我添30万又让大家割爱,不然我怎么拿得下手串。”
“……”
龚姿桦的脸已经完全僵硬了,这才明白过来,“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这串手串?”
她被玩了!
在茶楼的时候,鹿之绫就在打这手串的主意。
先用茶叶讹她30万,再故意叫她误会这老头子是个没什么大钱的金主,一直喊45万就是让大家以为他们只有这点钱,还算到她要看好戏的心态……
于是,鹿之绫拿100万就轻飘飘地拍走了价值至少200万的极品奇楠沉香佛珠手串!
“怎么会呢,我是在献爱心。”
鹿之绫笑得坦然,一手抱住盒子,一手慢慢竖起,露出无名指上的戒指,“对了,封叔真的只是我的长辈,龚同学你误会了。”
她这才慢悠悠地解释。
余光掠过身旁那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鹿之绫清了清嗓子又道,“我是已经结婚,我先生很好,是我非常喜欢的人。”
是人都喜欢听好听的,希望薄妄不会因为今晚的闲言碎语找她麻烦。
“……”
薄妄一直懒懒地坐在位置上,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桌沿,闻言,他的动作一顿,眸色变沉。
这女人是想将他抬出来,趁机在外坐实自己薄家大少奶奶的身份?
这层身份能让她捞的可不止一串手串。
龚姿桦这会儿气得脑袋都有点发晕,听到这话不禁咬牙切齿地道,“那不知道你先生是哪位名门大少?我认不认识。”
“你不认识,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差不多就行了,我很珍惜我现在的婚姻,你再造谣……”
鹿之绫淡淡地笑了笑,神色倏然清冷,“我一定会追究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