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节
“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那样,你一定会疯,会去找你父亲拼命,可他是生你、找你多年的父亲啊,我们何必让事情糟糕到这种程度?”
鹿之绫苦笑着,也冷静着,“而且到时再回头想,你是不是更希望我平安无事?”
这世上,没有人比鹿之绫更会说服阿唐。
只是想一下她如文蓝一般躺在抢救室里,他就想杀人。
他脸上的戾气渐渐散了,他看着几步之外的鹿之绫,只剩下无力感,“你认为我保护不了你。”
“不是。”
鹿之绫坚定地摇头,“我知道你看不得我受伤,同样,你也必须知道,我看不得你颠簸。”
薄妄过去受的苦够多了。
他该稳定下来,而不是带着她一路逃亡,一路为她担惊受怕。
“……”
看着比自己小了五年却通透无比的女孩,阿唐连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在薄家的重重封锁下将她保护得万无一失……
她说的对。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出事了,他再回头想,他会义无反顾回到薄家。
鹿之绫听不到他的声音,继续撑着笑容道,“薄妄,文蓝姐的事应该不是你父亲做的,你回去同他好好沟通,把误会解除,他找你那么多年,不可能对你没有感情……”
就算是回家,她也希望他能回去一个温暖的家。
“那你呢?”
他盯着她问。
“我就还回江南啊。”鹿之绫故作轻松地道,“闻管家,薄妄回去,薄家就可以把鹿鸣呦呦还我了吧?”
闻达点头,“当然。”
只要能把大少爷安安稳稳地带回去,别的事情都好说。
“你看。”
鹿之绫笑,“我就还在文蓝姐的时装店旁边开奶茶店,以后你来江南玩的时候,我还调奶茶给你喝,好不好?”
她的语气跟哄小孩似的,温柔耐心,却同时又在陈述一个致命的事实——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办法继续相依为命了。
他们之间……只能这样。
只能到这一步。
话落,她在自己黑暗的世界里等了很久,终于听到对面的人松口。
“好。”
他说,眼睛红得狰狞,声音变得分外沙哑,“你说什么,都好。”
“……”
鹿之绫的心口像被人狠狠刺了一记,痛得她想蜷起来,想躲进角落里。
她强撑着,故作无事发生,只点了点头,“嗯!”
闻达在一旁看着,便道,“那鹿小姐,我派人送你回江南。”
“好。”
鹿之绫没有拒绝,她要安全地回到江南,才能让阿唐放心。
“走吧。”
保镖攥着她的两条胳膊转身。
鹿之绫僵硬地跟着转身,还是没有绷住,眼泪无声地坠落下来……
她再也不能天天听到他的声音了。
她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趴在他的背上,再也不能在一张餐桌上吃饭。
她的人生……没有他了。
再也没有了。
“鹿、之、绫!”
阿唐的低吼声忽然传来。
鹿之绫呆了下,下一刻她整个人被转过来。
阿唐冲到她面前。
她只感觉自己冰凉的脸被一双大掌捧住,然后,一抹颤抖的温热就落了下来。
鹿之绫惊呆地睁大眼,泪水还在往下淌。
“……”
闻达震惊地看着,失了声音。
苏离和汤薇同样无法置信地看着。
阿唐站在鹿之绫面前,捧住她的脸便不顾一切地吻了下去,薄唇狠狠碾在她柔软的唇瓣上,从唇到手都抖得一塌糊涂。
鹿之绫骤然明白他的心意,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眼泪掉得更凶,一双唇跟着战栗不止。
原来,他是喜欢她的。
可他们都不能再喜欢下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唐才慢慢离开她的唇,通红的眼盯着她脸上的泪痕,嗓音嘶哑地叮嘱,“回去好好过。”
“……”
鹿之绫崩溃得有点厉害,直到保镖攥着她才清醒过来,回头激动地道,“薄家很大,人很多,关系复杂,你一定要小心,和你父亲要多沟通,不要和他都没话说……”
大少爷回来了!
阿唐站在原地,看着她被带走,看着她焦急地回头叮嘱他,“薄妄,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
要小心。
要防人。
他看着她,始终没有回应,就这么沉默地注视着她被保镖带下台阶,她单薄的背影越来越远,一步步退出他的世界。
闻达站在一旁站着,有些感慨地望着鹿之绫那道背影。
其实先生也有些用偏见看人了,大少爷身边的人不全是市井小民,也有活得这么通透又对大少爷好的人。
这话他不会说到先生面前,因为先生也听不进去。
闻达使了个眼色,“把这群人都送到警局,施加点压力,让他们好好肃清北港的乱象。”
“明白。”
保镖们立刻抓起苏离、汤薇等人,将他们扭送下去。
苏离肿得乱七八糟的脸没了表情,有些麻木地被带下去。
“唐哥,唐哥,你放了我吧……我孩子还小啊……”汤薇哭着哀嚎,不住回头,奢望阿唐能再放她一马。
阿唐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走到栏杆边,从高处看下去。
下方的马路黑白分明,路边,鹿之绫被保镖带到车边。
她在车门前停下来,头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想回头,但她没有,低头弯腰坐进车里。
车门被关上。
车子缓缓启动,很快向着远处驶去。
他的视线追随着车子离开的方向,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弯起,轻触嘴唇。
他这也算给自己这三年画了个句号。
蓦地,他低笑一声。
荒谬的。
讽刺的。
“大少爷,那我们走吧。”闻达在一旁道。
阿唐,不是,薄妄的笑容缓缓冷却下来,低沉的嗓音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走吧。”
他转身走下天桥,离开这座他已经没那么讨厌的海边小城。
……
大少爷还活着的消息一下子传遍薄家上下。
薄家各支都骚动起来,纷纷放下手头的事,从国外、从国内各地回到江北酆川,齐聚神山的薄氏庄园。
大厅里,刚得到消息的薄家老太太丁玉君喜极而泣,顾不上家里那么多人在就拍了儿子薄峥嵘两下,“你找到薄栖为什么不早说?”
“母亲,他现在叫薄妄。”
薄峥嵘沉着脸道。
薄栖,这个名字太讽刺了。
戚雪的心从来不在他这里,他的儿子也就不用再叫薄栖。
“怎么和你母亲说话的?”
薄老爷子薄清林坐在一旁开口,苍老的嗓音不怒自威。
他患上了阿兹海默症,最近能记忆所有事情的清醒时刻越来越少,脑子越来越糊涂,但正常时,薄家上下无不敬服。
西装革履的薄峥嵘站起身来,朝两位老人低头,“母亲,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