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江边
其实她多少能猜到一点, 只不过猜到又能怎么样?
等温岁重新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她已经完全看不出刚才的颓势。
郑梓柔欲言又止,一直用余光瞄她, 好几次都张开了口可是又默默地闭上了,就怕她觉得尴尬。
“别看我了,”温岁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没有转过头,“我知道你想和我说什么,没事。”
“啊, 没事啊, 没事就好。”郑梓柔讪讪地笑了一下, “那我不影响你了, 你忙你忙。”
“嗯。”她知道现在再怎么表态, 别人也不会相信,所以也就不再辩解。
就这样一直到了下班。
郑梓柔好心地邀请她下班去吃个饭再逛逛街转换一下心情,但是温岁还是拒绝了,她现在更加想一个人呆着。
可惜这个想法并没有实现,她的车刚刚开出公司,就看见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站在树荫下,面朝向她的方向, 夕阳从树叶的缝隙中投下的阴影模糊了他的容貌, 只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阿肆?”她车子靠边停下,打量了一圈没发现他的自行车, “你今天打车过来的吗?”
“开车。”周肆朝旁边扬了扬下巴,在马路对面不远处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隔着距离她看不清车标, 不过显然不是上次的那辆库里南,“今天你晚上有事吗?带你去吃饭。”
温岁想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算了,今天我不想出去。”
“那你想做什么?”他说着又指了指她公司车-库的方向,“你车子停公司去,明天我送你上班。”
为什么一定要喊她出去?都说了不想出去,可还是像没有听见一样若无其事地问她要做什么。
是她说话的声波被屏蔽了吗?
怎么一个人都听不见她说话!
明明知道他是想关心自己,可是她还是觉得委屈。又酸又涨的情绪充斥了她的整个心脏,她甚至觉得再多说一句眼泪就会掉下来。
很努力的工作也不会有好结果,不答应下流的请求也变成了错,现在连正常的说话都会被无视!
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绷不住了,几乎是逃跑一般地说道,“不了,我直接回家就好。”
然后甚至等不到他的回答,就启动了车。
她不顾一切地开车就走,故意在下班拥挤的车流里来回穿梭,试图甩掉跟在自己后面的黑车。
可惜事与愿违,不管她怎么开,那辆黑车都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后方,即使有时她觉得甩掉了,可是通过反光镜又能看见他的踪迹。
温岁干脆不管这些,在某个红路灯前方变道,往另外一个方向驶去。
就这样独自来到了江边。
这里是本市一个非常知名的景点,落日西下,不再炎热的光线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像是拥抱。浑浊的江面被日光渡上一层金辉,看起来波光粼粼。
江风四起,带的黑色长发飘舞,纠缠在她的身后。
江水奔腾,在下游交汇进入大海,江水奋力拍打海岸,溅起更大的海浪。
温岁蹲下身,轻触脚边的石块,原本棱角分明的岩石在日复一日的打磨下变得光滑无比,指尖细细摩挲,可以感受到坚硬岩石下逐渐被腐蚀的空洞。
岩石要不就放弃挣扎跌入大海最后消失在滚滚波涛之中,要不就依附在更大的岩壁上经受无尽的拷打,最后变得面目全非,爬满苔藓。
就像人一样。
踏入社会这条乱流,为了不被冲走,而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每一个棱角,紧紧抱住所谓的“救命稻草”不松手,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已经不知道了。
她无聊地蹲下身子,摆弄着脚边的石块,一下一下地往江里扔。可惜在如此磅礴的江流之中,一块小小的石子甚至连水花都激不起来,就沉到了江底。
可是小石头又可以做什么来改变呢?
温岁静静地盯着江面,一直到夜幕沉沉。
太阳彻底下山以后,江边的海风带了点凉意,吹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准备返回,走到快靠近马路的位置才发现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自己的车子后面。
所以其实她也没甩掉周肆,而他也一直在这里等。
温岁沉默了一会儿,走回到自己的车上。刚刚坐下,副驾驶的门就开了,男人带着江边潮湿的风一起涌进车里,“等下吃什么?”
感觉他们俩相处的时候不是在吃,就是在吃。
这个想法让心情很差的她觉得有些好笑,可是当下的场景要是笑出声又显得她这个人奇奇怪怪,明明刚才还在伤春怀秋的。
所以她只能干咳一声,避开这个问题,“你没走啊。”
“嗯。”他说着麻利地扣上自己的安全带,“怕你掉下去。”
“噗——”
周肆冷着一张俊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她是真的绷不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怎么能开我的车门?”
“你的备用车钥匙在门口的篓子里,我就拿了。”说着乖乖地从口袋里掏出来,“对不起。”
这副样子她还怎么借题发挥?
温岁发现自己真的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叹了一口气,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下那辆车,好像是一辆黑色的轿跑,比之前的那辆看起来低调很多,“你不去开你的车吗?”
“好,”周肆点点头,却一点都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你今晚想要吃什么?”
她又想到了他们俩每天都在讨论吃什么这件事,不由得神色缓和起来,“都可以,我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外卖吧?”说着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要不自己煮饭也行?”
“外卖吧,太晚了。”他及时制止了她的主意。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周肆推门出去的瞬间,温岁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说,我要是现在的工作让我很不舒服,怎么办?”
这句话问出来以后她立刻就后悔了,向人展示自己的弱势实在不是她的习惯,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问周肆这样的问题。从小到大的经验,从学业和职场中都告诉她示弱是没有好下场的,你向对方示弱,他就会真的觉得你很软弱,并且用你的软弱来攻击你。
问他这样的问题,是让两个人都尴尬。
果然,周肆神色淡淡,好像完全不吃惊她有这样的想法,“那就离职。”
“离职以后呢?”温岁盯着他,继续追问道。
“你可以选择继续读书,”他转过身重新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好,正视向她,“也可以选择换个让你舒服的工作。”
这个回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他不仅是个学生,而且没猜错的话还是个富二代,这是和她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即使现在他喜欢她,会试图站在她的角度考虑,可是他根本就不能理解她的犹豫。
所以温岁也没有试图让他理解自己,只是点了点头,扯了个笑脸,“你说的对,我考虑考虑。”
“石头只要身处在浑浊的江边,就不可避免的会被江水所沾染。”周肆突然意味不明地开口,“你只有两个选择,做一块被江水逐渐磨平棱角的石头;或者你就长得再高一点,长在江水拍打不到的地方。”
“嗯?”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他。
男人俯身向前,帮她温柔地系好安全带,又在她的脸颊上浅啄一口,才重新支起身体,“好了,我去开自己的车,我们家里见。”
一直到副驾驶的车门再